&ep;&ep;故人?江月默然无语。

&ep;&ep;朱宝林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论家乡,隔着一个行省,论交集,王咏无论是监军还是出外差巡查,都没到过朱宝林的家乡卢州。

&ep;&ep;而自王咏掌权后,便极少住在宫里,若宿在禁内,也必定是在内廷衙门之中,这么多年了,连最初侍奉过的贵妃娘娘都很少见到他。至于内廷,内宫妃嫔是走不进的。

&ep;&ep;真是搪塞他也搪塞得如此敷衍。

&ep;&ep;况且,以王咏的年纪来看,就算与朱宝林是故人,怕也没相处过多长时间,这样的故人,哪里有自己重要?

&ep;&ep;他有心再劝,王咏却转移了话题,说道:“贵妃娘娘谋害皇嗣一案,受牵连下狱的内外臣子,你多照应着些。”

&ep;&ep;“厂臣放心,我已经在做了。”江月听他提起正事,也严肃起来,“只是他们想出狱倒还容易些,想再回去任职就不大可能了。”

&ep;&ep;王咏点点头。

&ep;&ep;这些当初闹着处置柳贵妃,闹得最厉害的人,能保住性命已然不易,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ep;&ep;“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别的随他们去。”想起柳贵妃,王咏的心沉了沉,又道,“若无其他事项,你便回去吧。这个时候……我也该去见贵妃娘娘了。”

&ep;&ep;·

&ep;&ep;皇城内,仙栖宫。

&ep;&ep;柳贵妃端坐在正堂之中,听内侍报说朱莹出狱回宫一事。

&ep;&ep;她听得出神,手中捧着的茶水蒸出氤氲热气,朦胧了她精致的眉目,有那么一瞬,竟与泥塑木雕的美人人偶,生出几分相似之意来。

&ep;&ep;“王厂臣抓了娘娘两个兄弟,至今把人扣押在西厂里不肯放。今日厂臣求见圣上,不知说了些什么,此后他便出了趟宫,把朱宝林接了回来,安置在长庆宫中。”内侍垂着头,恭敬的说完所有探听来的消息。

&ep;&ep;他等了好半天,才听得贵妃娘娘开口,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好,我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ep;&ep;内侍喜滋滋的谢过娘娘赏赐,跟着仙栖宫女官退了出去。

&ep;&ep;柳贵妃眼神空茫茫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啜了口茶水,很烫,她恍如不觉,又饮了一口。那滚烫的痛,便一直从舌尖蔓延到肚腹里。

&ep;&ep;“娘娘!”旁边侍奉的宫女低呼一声,便要提醒自家娘娘,柳贵妃手微微一颤,整个人才似刚活过来般,冷道:“你们都退下。”

&ep;&ep;她一个人在堂中坐了很久,才等来宫女传报:“娘娘,王厂臣求见。”

&ep;&ep;“让他进来。”柳贵妃说。

&ep;&ep;王咏来到正堂,深施一礼:“咏问贵妃娘娘安。”

&ep;&ep;柳贵妃“嗯”了一声。她一点一点饮尽茶水,如玉指尖死死捏住杯子,连筋骨都绷得分明。她不说话,王咏便也不好开口,笼着手站在一旁。

&ep;&ep;他凝视着柳贵妃的容颜。

&ep;&ep;柳贵妃与皇帝同龄,今年也三十余岁了,时间却仿佛独独饶过了她,叫她看起来,仍然如二十出头的女子般。

&ep;&ep;她梳着最简单的发髻,没戴什么装饰,甚至未施多少脂粉,垂下眼眸的时候,还能叫他嗅到几分温柔的意味,好似又回到了十一二年前,他入仙栖宫,拜见贵妃娘娘的时候。

&ep;&ep;“算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你了。”柳贵妃忽然笑了笑,开口,“你如今也有了能为了。”

&ep;&ep;“承蒙贵妃娘娘抬举,咏才会有今日。”王咏回答。

&ep;&ep;“原来你知道。”柳贵妃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还很平和,而后陡然间便盈满了怒气,声音也不自觉高了起来,“王咏,你算什么人物,若非我荐你到圣上面前,你一辈子都只是个小小的仙栖宫内使!如今你竟然敢背叛于我!”

&ep;&ep;“贵妃娘娘言重了,咏承不起这样的罪名。”王咏的目光与柳贵妃对上,很快便又移开,恭谨的垂了眼,“咏明白,娘娘想让朱宝林死。可宝林若真的含冤而亡,必然有污皇室声名。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娘娘两个兄弟触犯律法,咏总不能包庇他们。”

&ep;&ep;柳贵妃瞪着他,眼睛都睁得大了,她停了片刻,才冷笑道:“你可真是会找借口。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倒当了真,只要圣上容得下,纵然有再大的罪,说过不也就过了!”

&ep;&ep;王咏唇角微微勾起,缓声答道:“贵妃娘娘何必同咏生气,圣上容不容得下,娘娘一问便知。咏不敢妄测圣意。”

&ep;&ep;他有些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记忆中的贵妃娘娘宛如天上烟云,很快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成了眼前人的模样,与从前似乎截然相反,又带着隐隐的,他说不明的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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