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等螯蟹蒸好了,我再姑娘送来。”

&ep;&ep;杨平拍打着衣襟处沾染的灰尘,无意间看到摊开在陶案上医书,上头密密麻麻的注解,都是漂亮的蝇头小楷。

&ep;&ep;“姑娘的字写的真好看。”

&ep;&ep;杨平没读过多少书,很是羡慕,憨笑道:“这么多书姑娘全都读完了?”

&ep;&ep;“还没有,”陈茗儿苦笑:“《伤寒论》有八十多卷,一时看不完。”

&ep;&ep;“姑娘接着看吧,我就不打扰了。”

&ep;&ep;杨平才要转身,见陈茗儿张了张嘴,人又停下来,问她:“姑娘还有吩咐?”

&ep;&ep;陈茗儿笑笑,神情惶然:“五爷什么时候动身去荆州?”

&ep;&ep;“五天后。”

&ep;&ep;“那……”陈茗儿话说的很慢,“他近来应该很忙吧。”

&ep;&ep;“那是自然,有许多事都需要提前筹划。”

&ep;&ep;陈茗儿抿着嘴唇又笑了笑,有些局促:“我知道了。”

&ep;&ep;纵然对付那些医书药典已叫她精疲力尽,可她仍是匀出精力给沈则做了个几个香囊,她想当面给他。

&ep;&ep;“姑娘若是有话要对五爷说,大可去找他。”

&ep;&ep;杨平思量之后,还是多了句嘴,“毕竟这一别,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ep;&ep;陈茗儿眸色忽地一闪,轻声回他:“再说吧。”

&ep;&ep;上一世,他打完这场仗回京的当日,把她从闵府的柴房里接了出来。

&ep;&ep;那一日是腊八。

&ep;&ep;忆起这段往事,不免怅然,陈茗儿叹了声,揉揉额角,随手捻了只枨橘在鼻前嗅着解乏,复又去看啃那本《伤寒论》。

&ep;&ep;离出发的日子越近,沈则的话越少,待在屋里的多数时候也是锁着眉头盯着荆州地形的沙盘,心中将可能情况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ep;&ep;杨平替他打了盏灯,人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虚虚地拢着烛火。

&ep;&ep;眼前蓦然亮起,沈则摆摆手,“不用灯。”

&ep;&ep;这地形早已烂熟于心。

&ep;&ep;“五爷,方才我去送东西,陈姑娘问起咱们什么动手。”

&ep;&ep;沈则直了直腰身,从鼻间溢出一声嗯来,“过了中秋,先把她送到傅婉仪那里。”

&ep;&ep;杨平疑惑:“我去送吗?”

&ep;&ep;沈则回头看他一眼,“你不方便?”

&ep;&ep;“五爷你不打算同陈姑娘告个别吗?”

&ep;&ep;“不了,”沈则答得干脆,顿了顿,又冷嗤一声;“矫情。”

&ep;&ep;此去荆州,沈则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焦灼的战事,他心中的疮痍,杨平可以想象,却无法体会。这些日子,他不说话的时候总在摆弄着一枚箭矢,那是聊城之战,司空乾替他挡下的箭。

&ep;&ep;荆州若是胜了,沈则亏欠司空乾的是两条性命。

&ep;&ep;杨平把手中的烛台吹灭,悄悄地退了出来。

&ep;&ep;中秋赏月,贵家都在院中结饰台榭,日落时分,司篁声起至月出鼎沸,有不少人家甚至连宵嬉戏,至于通晓。

&ep;&ep;耳畔丝竹声缭绕,陈茗儿独自在屋内煮酒,新坛黄酒加入紫苏、陈皮、黄糖、老姜,文火慢煮,酒气散开,入口少了几分辛辣,多了醇甜。

&ep;&ep;酒过三巡,身上暖了,人的兴头也高了,嘴里叼着一根螯蟹腿,跪坐在陶案前,临着元稹的《饮新酒》:

&ep;&ep;闻君新酒熟,况值菊花秋。

&ep;&ep;莫怪平生志,图销尽日愁。

&ep;&ep;愁字落笔,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陈茗儿迷蒙蒙抬头,待看清来人,唔了一声,瘦瘦的螯蟹腿从口中滑落,掉在膝头。

&ep;&ep;“佳节人团圆,我还担心你触景生情,是我想多了。”

&ep;&ep;沈则缓步进来,瞧见案上的字,轻挑眉梢:“提起元稹,人们多诵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两句,你倒是心意特别。”

&ep;&ep;陈茗儿仔细一想,“其实你说的那两句,倒也是我此时心境。”

&ep;&ep;沈则曲腿坐下,不等人请,径自拿盏,给自己斟了一杯。

&ep;&ep;他抿了口酒,淡淡道:“沈娉最近在议婚事,这姑娘心里有话不说,我母亲给她挑的她又都不满意,两人说起两句就能呛起来,连中秋家宴都吃得不痛不快,我听说她倒是常来找你,不知道是不是跟你说了心里话?”

&ep;&ep;陈茗儿仔细一想,脑中蹦出一个名字来,“孟敬。”

&ep;&ep;“孟敬?”沈则哼笑一声,“知枢密院事孟缙的次子孟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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