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家人◎

&ep;&ep;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季恺坐在手术室门前,双手交叉,双腿焦躁不安地颤动着。手术中的灯亮着,他的目光始终未从那里移开。

&ep;&ep;“季恺。”

&ep;&ep;熟悉的声音,他抬头,见许露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站在他面前。她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息。已是初春,天气回暖,她头顶上冒出大滴的汗珠。

&ep;&ep;喘了很久,她摘下半截口罩,“爷爷还好么?”

&ep;&ep;季恺摇了摇头。

&ep;&ep;她直起身子,朝季恺走了几步。季恺又闻见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桃花香,他凑上前,圈住她的窄腰,头埋进她怀中。

&ep;&ep;许露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没事,我在呢。”

&ep;&ep;从前,季恺总是会这样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别怕,有他在。此刻,孤岛般生活着的季恺可以这样表露出他无助的一面,紧紧搂住她,双肩轻颤。

&ep;&ep;原先季老爷子健康的时候,季恺总不想见到老爷子,这会,他却很怕老爷子没挺过去。算起来,老爷子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ep;&ep;两人等了许久,手术室门打开,岁锦走了出来。他们赶忙走过去,“岁医生,老爷子怎么样了。”

&ep;&ep;岁锦摘下口罩,“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后续还要观察。”

&ep;&ep;他目光落到许露身上,伸出手,摸摸许露的头,朝着季恺,“放心,我们尽力而为。”许露也不闪躲,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眉眼与她几分相似,也是她的亲人。

&ep;&ep;“先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没什么问题就转普通病房。”

&ep;&ep;季恺终得舒了口气,神色又恢复往常。

&ep;&ep;老爷子连同病床一块被推进了重症室,季恺立在玻璃窗前,凝睇着浑身插满管子的老爷子。人终究是人,无论贫穷富有,都难逃生老病死。

&ep;&ep;“老爷子没事就好。”季恺低声,身边的许露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没了温度,凉如寒冰。在许露握住的时候才慢慢有了温度。

&ep;&ep;“老爷子算是我唯一的亲人。”顿了许久,他又开口。

&ep;&ep;仪器表上的微光反射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他较之前又瘦了些许,下颌线更加凌厉。

&ep;&ep;“我也是。”

&ep;&ep;他怔住,侧过脸去看许露。许露浅浅地笑着,“我也是你的家人。”

&ep;&ep;他才注意到,那只紧握着他的手,纤细的指上套着那日自己买的戒指。钻不大,熠熠闪着光。

&ep;&ep;季恺的心里忽而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牵引着他更想贴近许露,更想让时间就此停驻。

&ep;&ep;*

&ep;&ep;医院的墙壁听过人们最多的祈祷,也见证了与死神争分夺秒抢夺生命医生的无助。

&ep;&ep;岁荣从踏入这行开始便被教导不要对病人投注过多的感情,他见过太多生死离别,本以为自己早就对此事麻木,直到,他看到小草大腿上那截狰狞如爬虫般的刀疤。

&ep;&ep;他原本是责怪林园草怎么不早和自己说,非要拖到现在。可等他想说出口的时候,那些话又全部变成低声的呜咽。

&ep;&ep;他开始责怪自己怎么没能早能发现。

&ep;&ep;“早些时候就治好了,你怕什么。”林园草有些无语的看着一米八大个在自己面前抽泣的像个孩子。

&ep;&ep;到底谁才是生病的那个。

&ep;&ep;“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ep;&ep;“你也没问呐。”

&ep;&ep;岁荣轻拂着她大腿根上的疤,轻叹,“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ep;&ep;林园草轻描淡写,“家里为了给我治病,卖房卖车,又欠了一屁股债。腿也不好使了,上不了台。”

&ep;&ep;她坦然的说出这一切,仿佛是别人身上的事一般。岁荣道:“你怎么不和我说。”

&ep;&ep;“没什么好说的,那时候你要出国深造,怕拖累你。”

&ep;&ep;岁荣恍然抬头,林园草仍是那副轻轻冷冷的神情,他意识到,林园草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许多。

&ep;&ep;他本来不愿学医,总觉得医生又辛苦又心累。而此刻,他忽而庆幸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好好听父母的话学了医。

&ep;&ep;“以后没事了。”他贪恋和阿草相拥的时刻,“你老公我就是医生。”

&ep;&ep;“什么老公,八字没一撇。”林园草掐了他一把,他嗷叫出声,很好,是他熟悉的暴脾气。

&ep;&ep;“哎对了,季恺爷爷怎么样了。”她转而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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