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8月13日,日军以30万兵力武力入侵上海,飞机炸毁了整个上海北站。总部下达指令前往上海的前一刻,沃尔纳刚把寄给白蓁蓁的回信写好,浏览完前线战报,他迟疑着将那封墨迹未干的回信压在了抽屉里。

&ep;&ep;88师于13日晚抵达上海,飞机的无差别轰炸使得租界以外的所有区域一夜之间沦为废墟,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尸骨衣衫褴褛,其中不乏七八岁的孩童和生出来还未足月的婴儿,滚滚弥漫的黑色硝烟成了这贫瘠大地的唯一色彩。

&ep;&ep;沃尔纳从未想过他生命中的第一场仗会打在白蓁蓁的故乡。

&ep;&ep;前线战况一天更比一天遭,主力军的伤亡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克里斯蒂安每天都在给总部打电话,打到接线员能在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如同条件反射一样报出他那长的无出其右的全名。

&ep;&ep;“是克里斯蒂安·卡尔·恩斯特·阿尔克曼先生吗?今天没有新的指令下达,87师88师36师原地待命,死守上海”

&ep;&ep;“36师?36师早被那群日本混蛋带去见上帝了!”

&ep;&ep;“这……还有87和88师……”

&ep;&ep;“你们三番五次的叫停命令打散了87师88师整整五次!后备团里现在一个没剩!我再问一遍,你们的司令官现在真的不打算撤退?法肯豪森将军呢?也不肯撤退?”

&ep;&ep;“有撤退的命令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下——”

&ep;&ep;当接线员再次传达出与前两天一字不差的答复时,克里斯蒂安狠狠按下了电话,拨号盘再次报废,这已经是指挥部这个月换的第三台座机了。德国军校系统化的素质教育很好地抑制住了克里斯蒂安打人的冲动,但并没有很好的抑制住他骂人的冲动,他无辜的副官再次被他单独拎出来骂到狗血淋头。

&ep;&ep;沈平琛被克里斯蒂安那过于粗暴的言行举止吓退了一小步,默默揣紧怀里的档案袋,朝着一旁身着同款军装,面容冷峻,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暴躁的另一位军官走去。

&ep;&ep;“长,长官”

&ep;&ep;沃尔纳抬眸一看,是个没有见过的新面孔,他思忖着上一个好像是被调去了苏州河。

&ep;&ep;“什么事?”

&ep;&ep;“闸北地区的阵亡名单送来了”

&ep;&ep;一听到闸北,沃尔纳放下笔,极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文件袋沉甸甸的,不看都知道死的全是半个月前补过去的最后一批后备军。

&ep;&ep;“你去把今年新兵连的名单整理出来”

&ep;&ep;沈平琛一怔,担忧道,“长官是想让新兵支援前线?但是新兵连的训练还不是很到位”

&ep;&ep;“有什么问题吗?”

&ep;&ep;沃尔纳抬眼打量着桌前身形瘦弱的少年,他的面容还很年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脸庞青涩,目光稚嫩,在静默的审视之下渐渐变得局促而不安。

&ep;&ep;“我们的后方已经没有任何可供调配的后备人员存在了”

&ep;&ep;“可是没有制空权,没有制海权,地面的一切作战都将变得毫无意义。继续打下去,不是在消耗敌人,而是在消耗我们自己,增援的目的又在哪里?”

&ep;&ep;少年黑亮的眼睛里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倔强,还未真正踏入战场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完全劣势的局面里让一波又一波的将士白白送命。

&ep;&ep;面对这样天真的发问,沃尔纳的回答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将双手交叠在下巴,静静凝视着少年漆黑的瞳仁。

&ep;&ep;“士兵,这里是战场,一个为了战争才开辟的战场,撤退的命令一天不下,无谓的增援就一天不停。”

&ep;&ep;少年仿佛泄了气似的低垂下头颅,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关节攥的发白。半晌,他倏得抬头,目光坚定地向沃尔纳敬了个礼。

&ep;&ep;“八十八师五二四团通信连沈平琛请求赶赴前线进行支援。”

&ep;&ep;租界以内日日过着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欧洲各国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到底,上海战役苦苦维系了三个多月,主力精锐近乎损失殆尽。

&ep;&ep;10月27日晚,退无可退的88师撤往上海郊外,负责掩护的五二四团在31日凌晨被允许进入英国租界,英方没收了他们的武器并进行软禁。

&ep;&ep;11月8日晚,全线撤退的指令终于下达,半城喧嚣半城荒僻的上海自此陷入孤立阶段。敌军自北南下的作战路线经由上海一役也被诱导成了自东往西更为错综复杂的局面。

&ep;&ep;白蓁蓁的母亲就死在8日残阳将近的黄昏里,轰炸点落在她的身旁,破碎的瓦片扎入心脉。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封信,信上洋洋洒洒写满了一位母亲的叮嘱和一句迟到的生日祝福,收件人是她远在德国求学的独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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