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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午后府宅静谧,一轮金乌挂天,位于宁国公府邸正中的主院,西晒透过槅扇在地板上洒下熠熠光斑。

&ep;&ep;四周的侍人早已屏退,门窗紧闭,一只莲纹狻猊兽三足紫铜香炉置于桌案,香袅袅袅而出,在空中浮以若隐若现。

&ep;&ep;宁国公坐在椅上,鬓角已生银丝,许是一场大病的缘故,身体消瘦不少,宽大锦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原本挺拔的脊背也弯曲下去,愈显老态。

&ep;&ep;五十七岁的年纪,的确不年轻了。

&ep;&ep;宁国公用完一碗汤药,抬起头,一双凹陷布满皱纹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质问道:“为何来长安?”

&ep;&ep;裴应星微微一笑,“父亲以为呢?”

&ep;&ep;那神情很微妙,宁国公慢慢眯起了眼眸,盯着他。

&ep;&ep;裴应星靠坐在椅子上,神色从容地与他对视。

&ep;&ep;宁国公忽然猛烈咳嗽起来,神情也随之一松,待平息了些,微喘着气道:“你既回来,我便不会干涉于你,但长安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我听闻都利可汗病重,你该回北狄去,早做准备。”

&ep;&ep;说完,宁国公声音陡然一冷,“你需知,倘若你没有可汗王位,裴家亦没有你的位置!”

&ep;&ep;这话早在阿史那虞逻还是个孩童时便经常听了,对于不知事的孩子而言,尚有几分威胁之意,但于现在已经坐稳了北狄王子之位的他而言,却不值一提。

&ep;&ep;若非为了弄清事情自己身上异常的真相,他根本不会回来。

&ep;&ep;青年唇角扯了一个讥嘲弧度,淡漠地看着他,笑道:“我自能拿下大可汗之位,只是恐怕宁国公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待到黄泉之下,不知国公可有颜面去见我娘?”

&ep;&ep;宁国公神色一僵,须臾间便青白了脸,急急地喘着粗气,捉起茶杯,狠狠砸向他,暴怒道:“滚出去!!”

&ep;&ep;茶杯失了准头,在堪堪在半丈远的地方应声碎裂。

&ep;&ep;裴应星懒慢站起身,成年男子的身高足以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他稚童时曾仰望多年的男人。

&ep;&ep;蜉蝣朝生暮死,草木一个春去秋来,人之生死,原来不过刹那。

&ep;&ep;多年未见,他已行将就木,垂垂老矣。

&ep;&ep;裴应星仿佛失了趣,垂眸睨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ep;&ep;……

&ep;&ep;其实他不该叫他父亲,应该称呼他为外祖父。

&ep;&ep;不过这件事并不重要。

&ep;&ep;……

&ep;&ep;彼时,位于正中偏东的一处院落,宁国公世子裴正卿所住的金木居。

&ep;&ep;九公子裴道韫一脸怒容,啪的一声手掌拍桌,愤然道:“三哥,你竟这般宽待他吗?也不知他生母是哪个贱婢,当年被父亲抱回家,还硬要记在母亲名下!”

&ep;&ep;“这些年父亲对他的宠爱还不够吗!?亲自教他读书骑射,又送他去雾枝山拜师学艺,就连暗卫也分了一半给他!谁知他这个关头跑来长安,藏得什么狼子野心!”

&ep;&ep;“还有长姐,长姐竟然也对那个孽障多有喜爱,明明我们三个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ep;&ep;他口中的长姐,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ep;&ep;九子裴道韫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小,与长姐三哥的年岁差了两轮多,如今十七岁少年,火气旺盛得很。

&ep;&ep;一抬眼,瞧见三哥长身玉立,敛袖提腕,还在屏气凝神写大字。

&ep;&ep;比起那日在兴国寺,他面上气色好了许多,愈发沉静宁和。

&ep;&ep;裴道韫抬腿将一旁凳子踹飞,气冲冲地坐下来,“三哥!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ep;&ep;裴正卿微拧眉头,停下了,偏头看了他一眼,斥声道:“把凳子扶起来。”

&ep;&ep;脸颊白而清俊,声音也温温吞吞。

&ep;&ep;“三哥……”

&ep;&ep;裴道韫十分不满,还想再说,却在视线与兄长平静的眼神一撞,忽而心中一怵,气息弱了下去。

&ep;&ep;他不情不愿地上前,伸手把凳子扶起来,嘟囔道:“父亲又把他叫了去,屏退众人也不知与他说些什么,三哥当真一点不好奇?也不担心?”

&ep;&ep;从小便是如此,父亲每每与七哥相处,必定不带着他们兄弟二人。

&ep;&ep;裴正卿写完大字最后一笔,吹干,递给一旁侍人,叫他们拿下去装裱,这才转过头看向他,淡然道:“好奇什么?担心什么?他是我七弟,亦是你七哥。”

&ep;&ep;他自小受正统正统礼法和家学教育,被先生教导三礼,一曰修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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