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季绍景收到顾至诚的信已是这场战役的第十二天,边关把守的严,除却加急军情,信件等物一律来往不畅。

&ep;&ep;大战初歇,铠甲还带着人命的滚烫。季绍景独自一人坐在主将帐内,刀兵相接声犹自在耳边轰鸣,帐内悬着一柄剑,剑尖下滴滴答答的猩红液体淋了一地。

&ep;&ep;今日崇梁三万兵马倚仗天险负隅顽抗,晋阳将士不谙地形,纵人数远超敌方,却仍未讨得多少好处,形势渐趋严峻。

&ep;&ep;青黛的天幕下,不时窜起几处火舌,卷一阵又怏怏委顿下去,飞沙扑过草皮,狰狞又狂妄,季绍景从斥候手中接过信件仔细读过,顾至诚激愤之意溢在字里行间,虽早已看得通透,却依然盯着信件久久无言。

&ep;&ep;“宁大人亦惦念三哥安危,望三哥千万保重,不日凯旋。”

&ep;&ep;顾至诚的信里,最后一行开头三字,叫季绍景捏紧了手里薄薄一层纸。

&ep;&ep;宁大人,宁裴卿。

&ep;&ep;宁裴卿居然也会再次关心他的安危。

&ep;&ep;季绍景自嘲一笑,将信纸收进怀里起身的功夫,注意到那信封里头还夹着一张小小的纸片,皱眉取出,草草一眼扫到末尾,复又塞回去。

&ep;&ep;何清写的。顾至诚送来的男宠,写信给他。

&ep;&ep;季绍景对何清存的淡淡印象,除却他尚存的少年心性,便是他承欢时的模样,怯弱中带着欲望,拼命讨好他。

&ep;&ep;明明与那人十成相似的脸,却是天差地别的性子。

&ep;&ep;片刻恍惚,季绍景自嘲的神情更加明显,心底有什么跃跃欲出。

&ep;&ep;初见那晚脏兮兮的小脸,酒醉后的心血来潮,不知不觉与心底的那人的相遇的印象重合,把他留在身边不过心魔作祟——圆满了他一心想证明的事实。

&ep;&ep;证明什么?证明不是非那人不可。证明求而不得的遗憾,终究能通过另一个人来弥补。

&ep;&ep;可是,真的弥补的了吗?

&ep;&ep;不过是个错误,还是早日终止为好。

&ep;&ep;季绍景想起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浴血的救回的少年,终是不见了。

&ep;&ep;四下静谧,虫鸣声声中,季绍景缓缓阖上双眸。

&ep;&ep;第15章十五

&ep;&ep;十四年夏初,帝命伐崇梁,瑞安王亲自挂帅,势如破竹,苦战二十余日,连下五城。大厦将倾,崇梁举国奋起反击,王室亲上战场,抗晋阳。

&ep;&ep;又十日,崇梁王城内守城军俱出,抵死相抗,两军交战于玉嵬关,晋阳大败,崇梁夺回一城。

&ep;&ep;旌旗猎猎,战鼓齐擂,铁骑踏破雪月风花。

&ep;&ep;漫天黄沙中,季绍景立于城楼上,城下血色弥漫,万军交战,排兵布阵,像无数儿郎的命运之喉上紧扼上的手。

&ep;&ep;铁甲叩城墙,热血昂扬。

&ep;&ep;刻意显出的温和剥落,众人只道瑞安王骁勇无可匹,迎着刀光剑影雪雨纷纷亦敢头也不回的杀进硝烟中,却不知道那份狠辣暴戾,是淋过多少鲜血才从骨子里逼出来的。

&ep;&ep;世事诡谲,难言宿命。

&ep;&ep;密探传信,崇梁知晋阳势众,不再直面相碰,只派精兵进取,深夜清晨,扰晋阳军心。

&ep;&ep;战事陷入僵局,崇梁自他国借兵六万,承诺战后割五城回报,反扑之势迅猛,大挫晋阳锐气。

&ep;&ep;鸣金收兵后的遗恨,旁人不知的艰难,都压在他肩上。季绍景双拳紧握,遥望京城。

&ep;&ep;一面粮草增援迟迟未到,他强压下消息稳定军心,加急的战报送了一封又一封,却如石沉大海,了无回音,另一面面对崇梁不要命的打法,纵使军队奋而厮杀,也只能勉强抵抗。

&ep;&ep;玉嵬关一役,短兵相接,他亲上战场,仍没守住夺来的城池。

&ep;&ep;晋阳已被崇梁拖住,此时撤军,不但回朝无法交代,恐怕还会被反噬,可是若继续支撑,以如今形势,粮草怕撑不到一月...

&ep;&ep;季绍景突然看不清君心,即便知道圣上之意是要他懂得谁主晋阳,可莫说他没有谋逆之心,即便是有,也不能拿着万千将士们的生命作祭,求一场拥金殿赐封赏的美梦。

&ep;&ep;却说京城,六月风暖,日子安逸,吃也吃了,睡也睡了,实在无事可干的何清坐在顾府后院里的秋千上荡,听到晋阳大军折损三万的消息时,手没抓稳,直直跌在地上。

&ep;&ep;通报的小厮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来,发现何清的右手蹭在石尖上,划出条口子,正向外渗着血。

&ep;&ep;“公子,手...手...流血了!”小厮捂着嘴不敢抬头,生怕何清迁怒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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