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范妮蹙起眉,忧愁地说:“赫弥亚……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普林尼还躺在波利奥的祖墓里……他要是知道你如此纵容一个角斗士,一定会气得半死的。”

&ep;&ep;赫伦听到她再次提普林尼,心里烦躁起来。

&ep;&ep;“很简单,那我就去掘了他的墓。”他说,“那种不配为人父的家伙,就应该遭受这样的恶果。”

&ep;&ep;范妮怔怔地看着他。她不相信赫伦能说出这种话。

&ep;&ep;卢卡斯扶着赫伦进了屋,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ep;&ep;此时此刻,赫伦才有所松懈,那种剑拔弩张的气质消退了,显露出本质的阴柔。他的双手疼得发颤,满手都是血,手背已经血肉模糊了。

&ep;&ep;卢卡斯蹲在他腿边,把残留的石灰清理掉,细腻地为他涂抹药膏。

&ep;&ep;一缕阳光扫到卢卡斯的头发上,映出亮堂堂的金色,好象把漂浮的灰尘都染金了。

&ep;&ep;赫伦想起羊皮卷上的烫金,或是被拆成丝线的金绸缎。

&ep;&ep;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金发。

&ep;&ep;卢卡斯茫然地抬头,“疼吗?”他问。

&ep;&ep;赫伦这才感觉到疼,点了点头。

&ep;&ep;卢卡斯轻缓地涂药,“刚才……谢谢您能为我说话。”他说。

&ep;&ep;“没什么。”赫伦轻描淡写,“我说过,我是你的主人,你从皮到骨都属于我。就算你被打骂,也只能是被我打骂。”

&ep;&ep;卢卡斯笑了笑,为他缠绕纱布,“我很高兴您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不是一时兴起的开脱词。”

&ep;&ep;“当然是真的。”赫伦换了个口气,“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无虚假……”

&ep;&ep;卢卡斯动作一顿,抬眼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您真的要……”

&ep;&ep;“你猜对了。”赫伦沉沉地说,“我要去掘了普林尼的墓。不过……我不是为了泄私愤。”

&ep;&ep;卢卡斯一头雾水。赫伦拍了拍他的脸,“还记得我母亲曾说过,她想和普林尼合葬一口棺的愿望吗?她快要不行了……我得让她毫无遗憾地离世。”

&ep;&ep;他轻微地叹气:“再怎么争吵,她都是我的母亲啊。”

&ep;&ep;……

&ep;&ep;赫伦需要购置一口足够大的石棺,保证其能容纳两具尸身。

&ep;&ep;出发去殡葬馆那天,遮蔽阳光的昏云彻底消散了。

&ep;&ep;金纱般的阳光攀上积雪,天空非常蓝,似乎要变成海水倾泻而下。太阳被远处的雪山挡住半只,像一枚金石镶嵌在蓝白之间。人们感恩积雪之中的温暖,被寒冷逼得躲屋里的人也出来了,闲逛着,街道活络而热闹。

&ep;&ep;卢卡斯驾驶着马车,艰难地通过一个拥挤的街道。

&ep;&ep;华贵的马车停在路间,周围人头攒动,像坐在流水之中的一块静石。

&ep;&ep;有大胆的小孩儿凑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狗,伸手去抓车窗外的薄红纱。

&ep;&ep;这时,马车向前走几步。嘶地一声,红窗纱被他扯掉了一半。

&ep;&ep;攥住红纱的小手僵在空中,小孩儿吓得呆立在地。

&ep;&ep;他看到车窗的棉帘晃动几下,紧接着就被掀开。

&ep;&ep;他愣住了。

&ep;&ep;一张漂亮的脸孔映过来,眉眼极干净,像神话里众神追捧的人物。

&ep;&ep;被撕剩的半张红纱飘扬起来,遮住他半边脸。

&ep;&ep;赫伦斜瞥一眼红纱,淡漠地说:“你闯祸了。”

&ep;&ep;小孩儿呆愣地盯着他,嘴唇象征性地动了动,说不出一个字。

&ep;&ep;他怀里的狗似是感知赫伦的恶意,汪汪叫起来。它体型很小,花色皮毛,耷拉的耳朵竖起,龇牙咧嘴,黑豆眼睛锃亮锃亮的。那毛绒绒的弱小身体轰出尖锐的吠叫,短胖的小腿攀住小主人的胳膊。

&ep;&ep;它忠诚的程度,绝不亚于守卫神庙圣火的圣女的。

&ep;&ep;坐在前面的卢卡斯回过头,扫见到小孩儿手里的窗纱,心里了然。

&ep;&ep;他笑了笑,冲小孩儿吹个口哨,故意逗他:

&ep;&ep;“你完蛋了。这窗纱里镶着银线,就算把你的衣服全典当了,你都赔不起。不过……你遇到了一个仁慈的大人。念在你幼稚的年龄和褴褛的衣衫,他会大方地原谅你。”

&ep;&ep;小孩儿仰着脸,下意识地递出手。他想把扯掉的红纱还给赫伦。

&ep;&ep;赫伦冷冷地瞧他一眼,直接阖上棉帘。狗吠声随即被屏蔽在外了。

&ep;&ep;街道宽敞一些,马车重又走动起来,逐渐远离了这里。

&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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