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回来时,她已经发出了乳猫般细小的呼噜声。

&ep;&ep;睡熟后空调变得很冷。

&ep;&ep;被彻骨的孤独裹挟,周箐无意识地伸手去找被子,但摸到的却是一节软触。

&ep;&ep;怪物是不会睡觉的。

&ep;&ep;祂只是按照“常识”让自己放松地躺在那里。没有杀戮和欺骗,只是非常平静地依偎在“妻子”身侧。

&ep;&ep;这感觉非常奇妙。祂的肢体几乎化成了一滩黑红的湖泊,陷在柔软的被褥之中。

&ep;&ep;祂看向发出窸窸窣窣响声的“妻子”,伸手抚摸她的面庞:

&ep;&ep;“你很冷么?”

&ep;&ep;女人没有回答。她把脸贴在这热源上,发出细小的“唔”声,类似于迷路的幼崽在寒风中呼唤母亲。

&ep;&ep;【得照顾她才行。】

&ep;&ep;于是祂慢慢爬了过去,体贴地用身体裹覆她。

&ep;&ep;蟒蛇也会这样紧紧缠住猎物,用身体丈量对方的尺寸,思考是否能将它一口吞下。那是一种十分贪婪,徘徊在失控边缘的柔情。

&ep;&ep;他们相拥睡到天亮,迎接为订婚准备的年假第一天。

&ep;&ep;“叮叮叮——”

&ep;&ep;吵醒周箐的是一通急促的电话,来电显示上写着“妈妈”两个大字。

&ep;&ep;来者是林轩的妈妈。

&ep;&ep;一个爱子如命的女人。

&ep;&ep;周箐才迷迷糊糊接通电话,自说自话的声音就粗鲁地冲击她的耳膜:

&ep;&ep;“喂——箐箐,我是妈妈呀。虽然是年假第一天,但这个点也该起来了。”

&ep;&ep;“你也知道轩轩上班很辛苦,所以早餐的营养是必须的,刚好是假期,如果有条件的话用熬好的鸡汤下面是最好的。”

&ep;&ep;……

&ep;&ep;“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再教你做一次。哎,真是不放心,我中午直接坐车过去也行,假期呆上几天,也做做家务。”

&ep;&ep;又是这套说辞。

&ep;&ep;刺耳的女声让周箐完全清醒过来。

&ep;&ep;林母本人可没她说的那么友好。

&ep;&ep;多年来,以周箐的服从作为基石,她们的婆媳关系仅维持在表面上的友好。

&ep;&ep;这个女人一方面暗暗嫌弃她身体病弱不能生下林家的儿子,但又在两人相拥的时候突然打电话,阴阳她是什么夺人精气的狐狸精。

&ep;&ep;“早上醒了么?昨晚我听见箐箐和你撒娇,诶,你都那么辛苦了,可不要迟到啊。”

&ep;&ep;“中午到了,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我跟箐箐说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道菜,她有做成便当带给你么?味道有我做的好吃么?”

&ep;&ep;“晚上加班到家了么?都这么晚了,直接洗洗睡觉吧,睡前让箐箐给你打盆洗脚水,活血助眠的,养足精神才能继续应对第二天。”

&ep;&ep;林母的关心不分场合地挤进情侣的私生活。

&ep;&ep;重重心理压迫下,周箐有时候会觉得她就趴在卧室的窗外,隔着一层窗帘努力地往内窥视。

&ep;&ep;和担心自己是病人,是林轩的负担,于是强迫自己信任爱人,健康生活的周箐不同。她不信这个企图掌管儿子人生的女人无法察觉到他出轨的异状,她说不定还主动跟他聊过“抛弃这个精神病,选个本地女孩帮助发展”的想法。

&ep;&ep;他们狼狈为奸,谁都不是自己的亲人,到头来只有她孤身一人。

&ep;&ep;这种想法让周箐一阵恶从胆中生:

&ep;&ep;你也尝尝心烦意乱、惊恐不定的感觉好了!

&ep;&ep;“……你儿子死了。”

&ep;&ep;她抿住嘴唇,扫了一眼枕边沉默不语的“林轩”,“啪”地挂掉了电话。

&ep;&ep;第七章

&ep;&ep;【7】

&ep;&ep;过往的交往中,周箐永远只能对李兰芳,也就是林轩的母亲说“好”。

&ep;&ep;这位中年女性在镇上开了一家小烟酒店,这店铺既是邻里百货来源,又是老人乘凉交流八卦的好地方。

&ep;&ep;经营中,李兰芳女士培养出了顽固的精神和可怕的语言表达能力,极其擅长把事情以琐碎且颠三倒四的方式进行叙述。这其间,还会夹杂无数表达感情的抱怨。

&ep;&ep;在那抑扬顿挫的讲演中,人们往往只能感受到她的个人意志如热息喷在脸上,而不是理清这件事的时间顺序或者背后逻辑。

&ep;&ep;一旦你对此提出质疑,她便会拔高语调“什么?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你是哪里没理解?”,然后不厌其烦地把这件事从头讲起,说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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