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妙姑被这番话说得愣住了。

&ep;&ep;她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慌乱地解释道:

&ep;&ep;“太子殿下,奴婢、奴婢没有……”

&ep;&ep;她伏倒在地,失声痛哭道,“令殿下生出如此想法,都是奴婢之过……”

&ep;&ep;“你不必惊慌。此乃人之常情,孤并不在意。”

&ep;&ep;施见青几乎能想象到他的哥哥是以怎样的神情说出这番话。

&ep;&ep;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一定没有任何悲喜,没有对任何人的期望,也就永远不会有失望,“旁人的情感对孤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ep;&ep;陈述事实的语气,却听得人心中发寒。

&ep;&ep;“孤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他心思缜密,循循善诱道,“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放弃六弟,只是头脑混乱之下做出的决定。假如真的丢下他,你的心智将会崩溃,不出三日你也会死去。你也知道依靠孤一个人,根本无法走出这片雪原,不是吗?”

&ep;&ep;将事实摆在面前,从容不迫地分析利弊,仿佛完全只是出于对自己利益的保护和考量。

&ep;&ep;听着这些,施见青蓦地想起,他有一次在母后宫中玩耍,听见妙姑同母后说了这样一番话。

&ep;&ep;“娘娘,依奴婢拙见,太子殿下的心性非同常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冷静非常,这虽然不算什么坏事,但总是让人与之相处时,会觉得暗暗心慌……听闻那位年幼时也是如此,娘娘您就不觉得担忧么……”

&ep;&ep;施见青感觉到,妙姑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却像是透过他在看着谁,她喃喃地说,“殿下这般年纪本该如六殿下般怀有童稚之趣,却如同成人般稳重成熟……奴婢还觉得,殿下并非是在模仿周围长辈的言行,而是天生就如此性情……”

&ep;&ep;“殿下将来,真的会护住这天下吗?世上根本没有他在意的人或事,但凡有一念之差……”

&ep;&ep;母后却不以为然。

&ep;&ep;反倒欣慰道:

&ep;&ep;“你多虑了。探微吾儿,以后是要执掌天下的君王,本就不该有任何在意之事,不该有任何弱点。”

&ep;&ep;“上位者,当如此。”

&ep;&ep;这些画面在施见青的梦境中翻来覆去地重复着。

&ep;&ep;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走近。

&ep;&ep;施见青也醒了,他罕见地没有大发脾气。少年将手盖在冷峻的眉骨之上,呼吸很轻地吐出三个字:

&ep;&ep;“妙姑呢?”

&ep;&ep;室内昏暗安静,他的声音便显得极为突兀。

&ep;&ep;姜黄被问住了,好半天才回答道,“殿下您忘了,妙姑她早就作古多年了。”

&ep;&ep;“哈。”

&ep;&ep;一道低哑的笑声响起,施见青胸口起伏,不停地笑着,那笑声里充满了痛快,然而听着听着却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恸。

&ep;&ep;“是,是,她死了。”

&ep;&ep;那时他们最终并没有走出雪原,而是被追兵追上了,因为哥哥终于倒下。

&ep;&ep;就算他表现得再成熟也只是个孩子,孩子的身体是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因为食物的压缩,他到了极限,倒在了雪地之中,浑身高热不褪。

&ep;&ep;再之后……他们暴露了踪迹,被叛军追上。

&ep;&ep;在他们被反贼俘虏以后,妙姑也被人当做战利品,献给了某个将领,没几天就死了。

&ep;&ep;而他与施探微,则作为人质,被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互不知晓彼此的情况。

&ep;&ep;后来叛乱被平,他们兄弟二人被迎回宫中。

&ep;&ep;也是从那开始,施探微的身子骨每况愈下,性情也开始变化,变得沉默古怪,话都很少说一句。

&ep;&ep;即便是施见青也不知,就在被俘虏的那一年,在这个孪生哥哥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ep;&ep;新皇登基以后,更是成了宫中的忌讳,无人敢提。

&ep;&ep;施见青的手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揉着,不再去回忆那段黑暗的时光。

&ep;&ep;……都过去了。

&ep;&ep;如今他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

&ep;&ep;再也不会面临那种被抛弃却无能为力的境遇。

&ep;&ep;“来人!备轿,本王要入宫。”

&ep;&ep;施见青朗声唤道。

&ep;&ep;他换了一身便服,一如既往的玄黑之色,上面绣着血红的朱雀纹路。

&ep;&ep;朱雀象征着守护,先帝赐给他的服饰上多有此图案,是委以重任,让他守护在自己的兄长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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