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七年前的元宵节,云意浓当然是记得的。

&ep;&ep;她从小独独一个儿被拘在云府里长大,没有母亲,也未曾见过父亲,那年不知从哪里听说,父亲从外边儿带了十几车财宝回来了,这些不属于云府收益的财货都是他自己在外挣的,府中的下人一向对男主人颇有微词,说他不学无术,那几日却齐齐改口隐有赞叹。

&ep;&ep;听闻带回的财货叫账房整整点了叁天叁夜才造完了册呢!

&ep;&ep;茈娘也这么跟云意浓说,姑爷是极有本事的。

&ep;&ep;云意浓虽然也高兴,注意力却在另一边:

&ep;&ep;爹爹既然回来了,怎地没见回府?我还没见过他呢!

&ep;&ep;这…大抵是外边儿还有事儿没了结吧?等事毕自然就回来了。

&ep;&ep;那还要多久啊?

&ep;&ep;人既回了顺安,想来也快了,小姐且再等几天吧。

&ep;&ep;云意浓觉得茈娘说得有理,可那股子兴奋却按捺不住,于是日日守在垂花门前等。

&ep;&ep;云意浓穿着最喜欢的鹅黄色如意纹丝绵小袄,只是薄了些,茈娘还强行给她围了雪白的狐狸毛披风,她觉得这样这样像个球,不大乐意,但茈娘说不穿就不准她去等人,于是还是裹着披风翘着嘴去了。

&ep;&ep;到了高大的垂花门前她又想,若是叫爹爹看到了以为我不欢迎他怎么办?于是她又高兴起来,要让爹爹知道虽然他不在冬娘还是长成听话懂事的小淑女了,要让爹爹喜欢她,再也舍不得离开她。

&ep;&ep;元宵前的天还冷着,天时也短,仿佛是眨眼的时间,清濛的清晨就昏黄成了黄昏,云意浓抱着紫铜荷花纹小手炉,银丝碳换了好几茬,在垂花门檐下站得腿脚发酸,痛倒是觉不出,只是冷,冻得知觉都麻木了,但还是努力把背撑的端庄笔直。

&ep;&ep;要保持最好的姿态,她想着。

&ep;&ep;茈娘劝她回去,天气冷,冻坏了怎么办?

&ep;&ep;她摇头,冻着了养养就好了,可爹爹回来了没见着她怎么办?

&ep;&ep;可惜最后还是没等到。

&ep;&ep;第一日云意浓还激动着,是她等得早了,爹爹事还没办完呢;

&ep;&ep;第二日云意浓也很期待,兴许就快了;

&ep;&ep;第叁日云意浓很紧张爹爹会不会走了,可在垂花门前听着外院儿的动静东西还不曾清点完呢,还不必担心;

&ep;&ep;第四日云意浓就笑不出来了,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想见她吗?

&ep;&ep;第五日云意浓依旧守到了黄昏,才隐约听见外院儿的下人议论:

&ep;&ep;老爷这就走了?

&ep;&ep;走啦!听说里院的天天在等呢,啧啧。

&ep;&ep;也是可怜,听说咱们这位老爷啊,命格硬!里院儿那位底子薄,可不敢见呢!

&ep;&ep;啧啧…

&ep;&ep;茈娘老在旁边要劝她回去,她生气,把人都赶走了,这会儿四下无人,云意浓绷不住委屈,蹲在地下揉着眼睛轻轻抽泣。

&ep;&ep;她想见爹爹,想极了。

&ep;&ep;她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已,忽地一块碎石被仍在她脚边,她猛然惊出一声哭嗝,止了哭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大她两叁岁的小少年,在院墙上的菱花窗洞上放了一个鹅黄色的小东西,然后急匆匆转身就跑了。

&ep;&ep;云意浓好奇地走过去看,是一只鹅黄色地叁彩小瓷鹅,并不十分精致,但胜在憨态可掬。

&ep;&ep;她把小瓷鹅拿在手上,踮脚去看那小少年是谁,却只看到一个穿着干净青布衣裳的小身影慌不择路往假山后窜,慌乱中不曾看路,给脚下的石栏绊了脚,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跑的途中还无意间回头对上她的眼,干净清澈的眼中尽是尴尬害羞,发现她在看时,脸皮一瞬间烧的通红。

&ep;&ep;真傻,云意浓点着小黄鹅的头。

&ep;&ep;傻透了。

&ep;&ep;“你是…小黄鹅?”

&ep;&ep;云意浓恍然,晃神中没看见陈朗闪烁的眼神,只是努力回想那双清澈慌乱的眼,一时竟跟陈朗对不上号。

&ep;&ep;“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喜欢着小姐,”陈朗没有否认,一双眼看上去真诚极了:

&ep;&ep;“只是小姐高贵端庄,是高高在上的云,小子只是低贱的泥土,便是心中再多向往也是不敢肖想的。”

&ep;&ep;“我与秋辛…她那时家破人亡,流落在外可怜极了,她原是城东沉家的小姐,以前在外也遥遥见过,小子不忍心见她沦落不堪,腆颜与她说了府中招工之事,才有了她后来入府;秋辛对小子因此十分感激,时常示好,小子年纪大了,家母见秋辛人才,有心…所以…”

&ep;&ep;“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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