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沈昼叶穿过外科大楼时,大楼的灯光所不能及之处,恰好有一个老人坐在轮椅里,和推着他的女儿一起看北京蒙蒙的黑夜。

&ep;&ep;“囡囡,你看看那月亮,你一岁的时候什么样,它现在还是什么样。”老人头发雪白稀疏,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声音苍老:

&ep;&ep;“……爸爸这一辈子是真的不后悔,不后悔呀……”

&ep;&ep;他女儿的背影看上去非常颤抖:“又瞎讲。爸你一定好好的。”

&ep;&ep;沈昼叶看着黑影中那对年纪都颇大了的父女,鼻尖霎时一酸。

&ep;&ep;黑沉沉的夜色里,那对父女和他们的轮椅远去,二人身影逐渐融入黑夜之中,年十五的沈昼叶拽着自己的书包的带子,手指发着抖,在黑暗中扶住了那棵树。

&ep;&ep;她想起爸爸以前总和她开玩笑,说自己会成为一个仰望女儿背影的垂垂老者。

&ep;&ep;——那一刹那,沈昼叶的眼前,华盛顿最后的夏日侵袭而来。

&ep;&ep;她想起自己曾经在icu外拍着玻璃痛哭——也曾在葬礼上呆呆的落泪。

&ep;&ep;爸爸离开得突然而又无声无息,因此沈昼叶无从得知他的一生后悔不后悔……可是她的爸爸从此不会变成老人了。

&ep;&ep;沈昼叶想起,爸爸也曾带她去看月亮。

&ep;&ep;那是有月全食的一年,迄今过去了十多年了。她爸爸提前计算好了路线,开车带着妈妈和那年只有四岁的她穿过州际公路,去最佳观测点处的海边,那里大海温柔得像一块深蓝的琥珀。

&ep;&ep;那晚,海浪冲刷沙滩,篝火温柔地跳跃着,她爸爸让他小小一只的女儿骑在肩膀上,让女儿拿着望远镜看月亮,问她月亮有没有变大一点点。

&ep;&ep;四岁的小昼叶举着望远镜左看右看,带着十万分的认真告诉她骑着脖子的爸爸,变大了一点点。

&ep;&ep;她爸爸闻言哈哈大笑,问,肯定大了一点点。我家昼叶连这都能发现,以后想去做什么呀?

&ep;&ep;四岁的小昼叶想了想,说,爸爸知道的东西好多,我要当爸爸这样的人。

&ep;&ep;‘当爸爸这样的人,’她爸爸温柔地说,‘要学好多东西的,也要放弃很多东西,比如我问你,反物质是什么,你知道吗?’

&ep;&ep;小昼叶摇头,懵懂发问:不知道耶。你们占星师要学这个吗?

&ep;&ep;她爸爸把四岁的女儿小腿朝下拉了拉,忍俊不禁道:

&ep;&ep;「爸爸不是占星师。」

&ep;&ep;沈青慈又说:

&ep;&ep;「……其实爸爸是研究宇宙的人,他们都叫我astrophysicist。」

&ep;&ep;海边银河被篝火灼烧,暖风吹过北美洲海洋。

&ep;&ep;天体物理学家。研究宇宙的人。

&ep;&ep;回忆和篝火散去。

&ep;&ep;十五岁的她在黑夜里扶着北京的一棵树,酸涩地想——她儿时的梦总在那里。

&ep;&ep;总在那儿。

&ep;&ep;所以,要拼命地,努力。

&ep;&ep;-

&ep;&ep;……

&ep;&ep;大约二十分钟前。

&ep;&ep;住院部七楼,813室,夜风习习,夕阳正沉入楼宇之间。

&ep;&ep;“诶,说不定那个小姑娘会来呢,”

&ep;&ep;慕容俊躺在属于陈啸之的病床上,看着桌边空空的碗,不无幸灾乐祸道:

&ep;&ep;“她怎么不得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啊?”

&ep;&ep;然后慕容俊劈手一指床边的保温桶。

&ep;&ep;那个保温桶开着盖子,里面是色泽亮丽,带着些许浑浊的玉米排骨汤,已经喝了两碗了。

&ep;&ep;陆之鸣:“……”

&ep;&ep;陈啸之靠在窗边坐立难安地看着楼下,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眼睁睁地看着太阳落了山。

&ep;&ep;——天黑了,期待落空。

&ep;&ep;沈昼叶肯定不会这么晚来,陈啸之烦躁地想。虽然北京治安不错,但她这几天应该不会在天黑之后在外面活动。这小姑娘那天受了惊吓,他给阿十上药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手一直在抖。

&ep;&ep;陈啸之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ep;&ep;——沈昼叶早就来过一次。

&ep;&ep;陈啸之昨天等了一整天,可他救下的女孩子一直都没来,最后他实在撑不下去睡着了,一觉醒来桌边摆着果篮和一个保温桶,外加一张小小的萌便签和卡片。

&ep;&ep;「祝你早日康复。

&ep;&ep;——沈昼叶」

&ep;&ep;她的字体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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