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先皇后仙逝那年,容央和赵彭也正是六岁。

&ep;&ep;六岁的孩子,还不太能准确而深刻地认知死亡,只是感觉一夜之间,周围布满了刺目的白幡,一眼望不到头、一走也走不到头的苍白世界里,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哭号。

&ep;&ep;父亲在哭,祖母在哭,内侍宫女在哭,就连平日里最不喜欢母亲的各宫娘子们也在竭诚洒泪。

&ep;&ep;于是她也就哭了,这样的情形,不哭太不像话。坐着哭,走两步哭,跪倒父亲身边去哭。哭到一半想起来还没到母亲那儿去哭的,于是晕头转向地找,找了一圈下来发现找不到,就又挪回父亲那儿去。

&ep;&ep;“爹爹,嬢嬢哪?”

&ep;&ep;六岁的褚怿在失去母亲时,会不会也是这样?

&ep;&ep;容央心潮起伏,反应过来自己竟在与那人共情后,不由眉头一蹙,胸口突突乱跳。

&ep;&ep;幸而荼白、雪青听得入迷,正在就着话茬跟赵彭攀谈,没有留意她的异样。

&ep;&ep;“难怪这位褚将军总给人感觉盛气凌人,仿佛不大知礼数,原来竟是十年都没回过京城的,那倒也不奇怪了。”荼白感慨,关注点倒不在父母早亡上,而是为褚怿在容央面前不够谦卑恭敬找源头。

&ep;&ep;赵彭看容央神色转变,心知目的已达到,多提反而弄巧成拙,遂顺着荼白的感慨道:“那是自然,自古武将本就缺乏谦谦之气,更何况这又是位在战场上长大的,那种地方,向来只认拳头,哪管你什么皇亲贵胄。”

&ep;&ep;荼白撇眉,想着素来金尊玉贵的嘉仪殿下在褚怿面前竟无法享受往日尊荣,仍有些不大解气。

&ep;&ep;倒是雪青道:“总归日后殿下和褚将军夫妻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些繁缛礼节,省些也无伤大雅,反更显亲密恩爱些。”

&ep;&ep;听及日后褚怿对自己继续“盛气凌人”“不知礼数”竟还成了“亲密恩爱”,容央小脸一绷。

&ep;&ep;这时赵彭又把话题一引,深入到这十年来褚怿的边关生活去,什么虽然“屡立奇功”,却也是“九死一生”,据说有一回倒在战场上,险些被辽人的铁蹄踏成肉浆,又据说有一回身负三箭,其中一箭扎在肩胛那儿,拔*出来时都成个肉窟窿了。

&ep;&ep;荼白惊道:“老天,那这位爷身上得有多少道疤啊……”

&ep;&ep;容央又是一震,小脸如被霜打,赵彭本是想借此一展褚怿雄姿,不想竟给荼白拐到这处去,知道这是容央历来憎恶害怕的,忙力挽狂澜:“军中男儿,哪个身上没几块疤?况且这单只是疤吗?那都是一道道的功勋,寻常人求都求不来!”

&ep;&ep;荼白撇眉撇嘴,不敢苟同,容央更是濒临极限,立刻撵人:“得了,这又不是茶馆子,闲话多得跟个说书的一样。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朝中那么忙,爹爹就没给你派些差事?”

&ep;&ep;赵彭张口结舌。

&ep;&ep;容央:“走吧。”

&ep;&ep;赵彭:“……”

&ep;&ep;※

&ep;&ep;眨眼婚期仅剩三天,这日夜里,吕氏派来两名女官给容央做婚前教习。

&ep;&ep;宫灯烨烨,女官王氏在外间教导陪嫁的荼白、雪青,女官李氏在内室教导帝姬本人。

&ep;&ep;容央一袭雪白中衣并膝跪坐案前,听完最基本的为妇之道后,李氏把一方匣子打开,取出一本装潢精美的画册呈上。

&ep;&ep;容央翻开来一看之后,大惊失色。

&ep;&ep;李氏见怪不怪,继续声情并茂,一丝不苟。

&ep;&ep;容央盯着那一页页从眼前翻过的画面,眼睛大得能从眶里砸出——果然言语再怎么绘声绘色,也难敌活色生香的图像生动逼人。

&ep;&ep;手一掖,容央把“虎步”那页压住,李氏耳聪目明,立刻解释:“所谓‘虎步’,即如虎走时交合,女取胸膝卧位,男跪其后交,可百病不生,男体益盛……”

&ep;&ep;容央眼盯着画上人物,联想到褚怿那锐亮的眼、宽阔的肩、修长的腿……耳边蓦然如有虎啸。

&ep;&ep;再一想他身体上那些可怖的疤痕。

&ep;&ep;容央探手往袖里摸去。

&ep;&ep;果然,全是一层层的鸡皮了。

&ep;&ep;第15章、大婚

&ep;&ep;四月二十三日,宜祈福,采纳,嫁娶。

&ep;&ep;卯时一刻,褚怿珠冠凫舄,衣锦佩玉,自忠义侯府前打马往和宁门而去。

&ep;&ep;张灯结彩的侯府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地站着大小家眷,远近亲戚,文老太君拄着鸠杖往马背上轩眉朗目的孙儿端详,小声慰问:“屁股不疼了吧?”

&ep;&ep;“……”褚怿黑着脸,握着缰绳朝下扯唇,“托奶奶的福,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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