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柳烟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ep;&ep;梦到了上辈子在丞相府做家妓时的情景,那些不长不短的年月里,没什么让她记得特别深刻的人或物。常去的地方也只有家妓们练舞的阁楼,或是自己久住的一间小小厢房,还有另一个同为舞姬的人与她同住。

&ep;&ep;柳烟烟花了很久才渐渐想起来,大多数的日子里,她只是日复一日地跳那些早就熟练的动作。

&ep;&ep;左虚步,先轻踏一小步,后脚再缓缓跟上,点地。

&ep;&ep;纤指掐作兰花,侧穿过肩,再极轻柔地回首。

&ep;&ep;通常回头后她只能瞥见窗外一弯冷月,赶上好时节,还能瞧见满院飘雪似的梨花。

&ep;&ep;但好像不知从哪天开始,总会有一个白衫公子在楼下庭院里独自望月,他有时看花,有时对月,却从来不看柳烟烟。

&ep;&ep;柳烟烟起初不在意,只管自顾自练舞。后来白衫公子出现的次数多了,其他舞女也开始注意到他。因着他样貌隽秀,又常挂一副冷清神色,便有很多家妓偷眼瞧他,久了便情不自禁对着他神思荡漾起来。

&ep;&ep;于是柳烟烟不久后便从旁人那里听得了这白衫公子的名姓,听闻是相府最小的嫡公子,名字是由丞相府老太爷斟酌了小半个月给取的,很有些狷狂的文人意气,其中大约带个隐字。

&ep;&ep;什么隐?

&ep;&ep;庭隐。只在心里这么一想,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顿如潮水席卷了柳烟烟全部思绪。

&ep;&ep;关于这个人,她全记得。叶庭隐虽说只在自己那段不长不短的年华里短暂出场过几回,但好像,次次都教柳烟烟深深记在了心里。

&ep;&ep;不知是谁对叶庭隐格外感兴趣,将他短短生平都细究了个干净,诸如幼年身体孱弱所以养在老太爷的茶园呀;又如他虽是嫡子,却到底不是从小跟在丞相爷身边养大的,所以总是不如长子叶经受宠呀;最后再比如大家最关心的,他既未娶过妻,也未纳过妾,连通房丫头也没有,消息传到不免一众家妓都昏沉发梦起来,从前所有的春闺梦境,绮丽心思,此后皆有了切实依托。

&ep;&ep;柳烟烟那时倒还有些不愿随波逐流的傲气,当然也是因她颇有些自傲的资本。

&ep;&ep;更因为,柳烟烟从来都知道,丞相府豢养她们为的绝不可能是给自家小少爷娶妻。所以大多时候,对着一众年纪与自己相仿,却仍做着梦的家妓,柳烟烟都替她们惋惜,韶光苒苒,岁月匆匆,将未来孤掷在一个话都不曾说过几句的相府公子身上,未免太不值。

&ep;&ep;因此柳烟烟顺带对叶庭隐也轻看了几分。

&ep;&ep;所以那天,柳烟烟见他在梨花树下摊开一大摞书的时候,真实想法是先过去踩上两脚。但是走到叶庭隐面前后,见他垂了眉眼,认真读书模样还挺乖巧的,不似平日一副冷面冷心样,忽然就狠不下心了。

&ep;&ep;柳烟烟皱着眉头捏起一卷书简,琢磨着上面字句,虽然这些字分开来她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念还是怪让人费解的。

&ep;&ep;“蔽市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ep;蔽市……”柳烟烟觉得这首诗太过简单,没什么意思,丢在一旁就去拿另一卷。

&ep;&ep;叶庭隐捡起被柳烟烟抛到身旁的书简,看着上面的“甘棠”二字,心中好笑,便一字一句念给她听:“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ep;&ep;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ep;&ep;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ep;&ep;他声音好听,咬字清晰。柳烟烟也听出来“芾”字实在该念作“肺”。但是,柳烟烟皱眉:“你笑什么?”

&ep;&ep;叶庭隐不答,只沉静看着她。

&ep;&ep;柳烟烟斜眼睨他,道:“读书就只是为了认死字吗?不懂其中深意又有何用?再细说来,恐怕你的见解还未必有我深。”

&ep;&ep;叶庭隐哑然失笑,觉得此刻柳烟烟可爱得有些过分了。

&ep;&ep;倒不是因为她念白字的勇气,而是柳烟烟忽然站定在他面前,叁分认真七分刻意,与自己一句一句辩白,语调急促得脸上也渐染了一层薄红。

&ep;&ep;淡白梨花面,粉鼻倚琼瑶,满面儿扑堆着俏。

&ep;&ep;一时闲庭寂静,良夜迢迢,叶庭隐贪看柳烟烟,哑口无言。

&ep;&ep;等得柳烟烟骂够了,叶庭隐仍望着她。柳烟烟以为他被自己骂呆了,皱眉道:“听明白了?”

&ep;&ep;叶庭隐忽然一笑,道:“劳你费心替我指出这许多错处来,堪称叶某之师。”

&ep;&ep;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柳烟烟谦虚道:“老师不敢当,一点见地还是有的。”

&ep;&ep;叶庭隐:“这倒是不难看出来。”

&ep;&ep;柳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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