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朱翊钧对着满桌的膳食,登时没了再吃的兴致。他最后夹了一筷酱菜放入嘴中,咽下后起身。

&ep;&ep;“朕朝会后去德嫔那儿看看。”

&ep;&ep;郑梦境跟着一同站起来,取了都人手里的袍子替朱翊钧穿上,“晨间风大露重,陛下当心风寒。奴家歇息片刻后,也去看看。”

&ep;&ep;“小梦别去了,差人送了东西就行。”朱翊钧叮嘱,“你如今身子重,非要事休要出殿。万一上那处冲撞了腹中的皇儿,如何是好。”

&ep;&ep;朱翊钧又对张宏道:“上坤宁宫叫个小儿太医过来,时时看着皇次女,莫要叫她也生了病。”

&ep;&ep;吩咐完诸事,朱翊钧不由深思。先是皇长女,再是皇后,如今皇五女也病殁。宫中有鬼祟为伥?是不是去差人去五台山和武当山请高僧祈福为妙?

&ep;&ep;心思一转,又将皇五女病殁之事与天旱联系起来。

&ep;&ep;难道真要下罪己诏?

&ep;&ep;朱翊钧心里一阵恶心。

&ep;&ep;张宏观其色,便猜到他的想法,心道幸好昨夜拦了那小太监,自己又将皇五女病殁的时间往后推到了今日。应是无大碍了。

&ep;&ep;皇五女出生五月便殁逝的消息传出后,同样诞育皇女的王荣妃便没再上门了,整日闭门不出,生怕女儿也病了。

&ep;&ep;倒是王淑蓉不忌讳,照旧上门前来探望。得知朱翊钧当夜并未过来后,叹道:“必是德妃将人拦住了。妹妹可别忘了,她如今正怀着身子呢,既是怕了冲撞,恐也担忧陛下因此留宿。”

&ep;&ep;李德嫔咬紧了银牙,手中的丝帕被绞得快破了。

&ep;&ep;王淑蓉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言,只宽慰她莫要太过伤心,再努力生下皇嗣才是正途。

&ep;&ep;也不知李德嫔听进去多少。

&ep;&ep;且说郑梦境先前听说利玛窦不日进京的消息后,算了算自己的产期,恰好在利玛窦入京后。

&ep;&ep;如此甚好,届时再说动三郎让利玛窦为自己诊治。若事情顺利,再荐于三郎同皇后。

&ep;&ep;只要嫡子出生,大明就会稳当许多。

&ep;&ep;但事事从来不遂人愿。郑梦境的算盘打得好,却挡不住前世所发生的事换了个头面,照旧找上门。

&ep;&ep;这日朱翊钧经过自乾清宫经过御花园,看着满园鲜花争奇斗艳,不由想着挑着折几朵带上去看郑梦境。

&ep;&ep;行至园中,却见火光隐隐。他皱眉走了过去,“何人再次生火,若是走水可是必会受责罚的。”

&ep;&ep;蹲在地上的李德嫔慌忙转过头,脸上盈眶泪水顺着下巴滴落,手中的纸钱随风散了一地。

&ep;&ep;“是德嫔啊。”朱翊钧面色稍霁,看着地上的纸钱,他沉声道,“是替姞儿烧的?”

&ep;&ep;李德嫔缓缓点头,“姞儿尚未下葬,奴家念着母女情分一场,总归放不下。”

&ep;&ep;朱翊钧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李德嫔,比照当日随仪仗而行如花女子,心里一软。“朕以选了金山为姞儿的灵地。你莫要太过伤心,伤了身子便不好了。”

&ep;&ep;李德嫔低低应了一声,起身行礼,“谢陛下。”

&ep;&ep;朱翊钧点点头,手里拿着折下的花正欲离开,却被叫住。

&ep;&ep;“陛下,可否陪奴家饮几杯薄酒。”李德嫔慢慢走上前,盈满了泪水的双眼楚楚可怜,“姞儿与我们有缘无分,且饮几杯,权作全了这情谊。”

&ep;&ep;“好。”这是朱翊钧第一次经历孩子的殁逝,心里知道这是常事,可难免怅然,当下应允。

&ep;&ep;两人于不远处的凉亭坐下,李德嫔早就备好了酒菜。她一面替朱翊钧斟酒,一面说着女儿生前的趣事。

&ep;&ep;几杯下肚,朱翊钧便有了醉意。

&ep;&ep;李德嫔又替他满斟一杯,“陛下且用了这一杯。”

&ep;&ep;朱翊钧仰头喝下,“此处风大,德嫔快些回宫歇着吧。”

&ep;&ep;“诺。”李德嫔远望着朱翊钧离开的踉跄背影,眼中闪过阴狠之色。

&ep;&ep;“小梦!小梦!”朱翊钧在内监的搀扶下,踉跄地走到翊坤宫前。他瞪大眼好不容易认清了宫门上的匾额,便大声喊了出来。

&ep;&ep;郑梦境正在殿内缝制婴孩的襁褓,听见朱翊钧的叫声,心里“咯噔”一下。

&ep;&ep;三郎极少在人前这般亲昵地叫她。

&ep;&ep;事有反常必为妖。

&ep;&ep;郑梦境还不待细想,就出了殿去迎朱翊钧进来。

&ep;&ep;朱翊钧在院中看到郑梦境,高兴地几下挣开内监,跑上去献宝,“小梦小梦,你看,这是朕特地给你折的,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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