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李容徽轻轻垂下眼帘,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有些麻木地想——

&ep;&ep;不习惯吗?

&ep;&ep;他好像生来就是一个人,没有什么至亲的概念,对手足之间的感情也只能用厌恶两字来囊括。

&ep;&ep;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不习惯的话,应当是遇到了棠音以后。

&ep;&ep;毕竟一个人硬生生地闯进你的生命里,确实是挺不习惯的。

&ep;&ep;但是等他好不容易了解了、接纳了,像是蚌壳经年日久地磨一粒闯进来的沙砾一般,一点点习惯了。

&ep;&ep;她却像是割骨拆肉一般决绝地要走。

&ep;&ep;这才令他不习惯极了。

&ep;&ep;不习惯得,恨不得将整个俗世都给掀翻,然后与她一同坠到修罗地狱里去,永不超生才好。

&ep;&ep;于是他便轻轻笑起来,温柔而无害。

&ep;&ep;“起初的时候,大抵还是会有些不习惯,但是时间长了,应当也——”他顿了一顿,有些苦涩地低声道:“应当也会习惯的罢。”

&ep;&ep;他的指尖有些颤抖。水桶里的水晃出来一点,落在他靴前的地面上,很快便在日光下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小滩斑驳的水渍。

&ep;&ep;李容徽的目光落在这一小滩水渍上,语声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不过若是长亭宫能热闹一些——哪怕不是每日,只是隔三差五的热闹一些,能有多好。”

&ep;&ep;他说着,轻轻抬起眼来,目光落在她瓷白的小脸上,只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瞬,便又怕被察觉似的,惶然移开。

&ep;&ep;第14章照影&ep;我信你

&ep;&ep;棠音见他的目光仓皇掠过,却只道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忙自袖中取出帕子,提着裙子走上阶来,想要借李容徽手里的井水照上一照。

&ep;&ep;但真走到近前了,眸光无意一抬,却落在了李容徽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上。

&ep;&ep;这个时辰正是赤乌东升的时候,浅金色的日光自轻薄如纱的晨雾后透出,均匀洒落在殿顶有些褪色的琉璃瓦上,又顺着瓦面雨水般纷溢而下,在他幽邃的眼底落下鎏金般华美跃动的影。

&ep;&ep;棠音的目光下意识地停留了一刹,在打算移开的瞬间,轻轻定住了。

&ep;&ep;他的眸子里清晰映出自己的身影,比支离破碎的水面更为完整与清楚。

&ep;&ep;棠音凑近了一些,与他站在同一段高阶上,仰头去看。

&ep;&ep;左看右看的,倒是没看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只觉得他的身量未免过高了一些,即便是站在同一段阶梯上,又踮起了足尖,看久了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仰得有点发酸。

&ep;&ep;棠音收回了眸光,揉了揉酸疼的脖颈,想起了还未曾答过他方才说过的话,便舒展开眉眼,安抚似地对他笑:“一定会热闹起来的。”

&ep;&ep;她说到这略停了一停,又柔声开口:“今后每一日都会热闹的。我向你保证。”

&ep;&ep;她方才认真想过了,若是自己没了檀香陪在身边与她说小话解闷,也没有荣满给她跑腿买盛京城里的小吃和小玩意儿,她也一定会很不习惯。

&ep;&ep;这偌大的殿阁,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住着。即便圣上不来看他,服侍的下人也应当是该有的。

&ep;&ep;不过好在,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ep;&ep;“我信你。”

&ep;&ep;就在她于心中打定了主意的时候,李容徽也轻声应了。

&ep;&ep;只是不知为何,他冷玉似的面上镀了一层绯色,就连白皙的耳背都殷红一片。

&ep;&ep;棠音在心里偷偷叹了一口气,有些恻隐地想——往日里宫人们不知是怎样苛待他的,如今自己只是答应给他寻两个下人来,便高兴成这样。

&ep;&ep;知足得令人心疼。

&ep;&ep;她这样想着,又见他还立在槅扇外的风口里,忙抬起步子,主动往槅扇里走:“殿外的风大,我们先回殿里去吧。”

&ep;&ep;李容徽轻轻颔首,乖顺地跟在她的身后。

&ep;&ep;两人一同进了殿内。

&ep;&ep;李容徽将棠音带来的银丝炭与两个有些冷了的芋头搁在火盆中,以火折子点上后,又在上头则架起一口装满了井水的小铜锅。

&ep;&ep;两人围着这口小铜锅,坐在屏风上。因着男女大防,倒是没坐太近,中间隔了有一掌宽的距离,轻声闲聊起来。

&ep;&ep;水滚沸的时候,两个芋头也烤熟了。

&ep;&ep;李容徽用一支素银火筴将埋在火堆里的两个芋头拿了出来,轻轻抖去上头的灰,放在小碗中。

&ep;&ep;待热度冷却一点后,又以清水净了手,剥去了烤得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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