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就是用大刀摆平一切。年轻的生命几乎每天都穿梭在生与死的边缘。当他挥舞起利刃时,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软弱也会要了他自己的命。

&ep;&ep;多年的打杀生涯,让江澈的眼睛早就失去流泪的功能。一颗孤独太久冰冷太久的心,像终日被压在沉甸甸的巨石下。心在这样长期惯性的压迫中,长出一层又一层密密覆盖的茧子,逐渐变得迟钝与麻木。爱与恨的感觉,对他来说是一件遥远虚无的事。

&ep;&ep;没有感情,也就不会有与情感息息相关或喜或悲的泪水。所以这些年来,江澈的眼睛一直如沙漠一样干旱,眼神也一直如冰川一样冷硬,永远带着凛冽的寒气。

&ep;&ep;但是这一夜,江澈却突如其来地就哭了。而且他的眼泪不是滴也不是流,而是大片大片,如汹涌澎湃的洪水一样顺着脸颊往下冲,将一张脸冲得千沟万壑。

&ep;&ep;泪水刚开始如大雨倾泄时,江澈就立即低下头,把一张湿漉漉的面孔埋进曲起的双膝间,不想被舒眉看到他流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ep;&ep;但是舒眉已经看见了。男人的泪水——尤其是江澈这种男人的泪水,就如同沙漠的雨水,异常的稀有与珍贵,也就异常的打动人心。

&ep;&ep;他的眼泪虽然落得汹涌无比,却并没有哭出声音。不是那种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而是埋首双膝间不出声的默默哭泣。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着,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这一刻,他再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保安会会长,而是一个被命运之手拨弄得脆弱无助、委屈无限的孩子。

&ep;&ep;那个雨夜的晚上,在饶家小院耳闻目睹了江澈冷酷无情的私刑后,舒眉下意识地对他筑起一道心防,不愿再和一个杀手有过多来往。可是这一夜,他的泪水如洪水般迅速冲垮了她心里的防线。情不自禁地,她就想用女人温柔的天性去安抚他。

&ep;&ep;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后颈处。他这天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黑发与黑衣之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看上去格外瘦伶伶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心疼。

&ep;&ep;她的一只纤纤玉手,就那样温柔地,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颈、他的发,带着近乎母亲的慈爱与怜惜。这样的温柔爱抚,让江澈埋在膝间的脸庞上,泪水流得更多更急……

&ep;&ep;这一晚,舒眉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宿舍休息。

&ep;&ep;她一直坐在教堂的台阶上陪着江澈。他痛哭一场后,好不容易才重新恢复了平静。用犹带哽咽的声音问起江澄在香港的联系方式与地址,打算去趟香港与姐姐相认。

&ep;&ep;舒眉有些不忍地对他说:“江澈,你现在还没办法去见江澄,因为她和家人已经不在香港了。薛白说,他们移民去了美国。”

&ep;&ep;之前在薛公馆的客厅里,舒眉对薛白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与想法。而她却满脸遗憾地告诉她,这个计划不可行。

&ep;&ep;因为中国的政局不稳与内战不休,再加上日本意欲侵华的狼子野心又越来越明显,程西洲的父亲认定迟早会有大规模的战事爆发,届时香港势必要被牵连,无法偏安一隅。为了避免遭受战乱之祸,保全自己来之不易的财产以及家人的人身安全,程父很早就想好了要移民海外。

&ep;&ep;因为这个移民计划,程父一早就高瞻远瞩地把长子次子分别送去了英国和美国留学,学成后又都留在了这两个国家。他通过两个儿子对英美两国有所认知并加以分析后,最终选择美国作为全家人安居乐业的新故乡。今年三月中旬,程氏一家刚刚办完所有移民手续,登上了开往美国旧金山的轮船。

&ep;&ep;“什么?”舒眉简直要扼腕叹息,“他们三月中旬刚走的?如果晚走半个月,江澈就能和他姐姐见上一面了。”

&ep;&ep;薛白也十分遗憾地说:“是啊,真是阴差阳错,如果我早半个月遇见江澈就好了。现在江澄一家已经上了去美国的船,路上就要走一个多月,一时间也没办法联系上她。”

&ep;&ep;“那怎么办,简直就是空欢喜一场嘛!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对江澈说才好了!”

&ep;&ep;“你告诉他,先不用着急。江澄答应过我,等他们一家到了旧金山,一切都安顿好了后就会给我写信。到时候,江澈至少可以先和她通信了!只要他们姐弟俩联系上了,怎么都可以努力想办法见上一面的。”

&ep;&ep;舒眉叹口气:“也只能先这样安慰他了。”

&ep;&ep;舒眉把薛白的话复述给江澈听时,一开始还很担心他接受不了这样某种形式上的“得之又失”。不过,他的反应倒还好了。他并没有太过失望与激动,只是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的那弯明月幽幽地说:“暂时见不到面也没关系了!毕竟,我已经知道姐姐过得很好,没有受罪,这就可以安心了!”

&ep;&ep;这些年来,江澈一直以为被贩去南洋当咸水妹的江澄,一定是沦为了妓-女受尽了折磨,这令他每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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