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第一节撕心裂肺

&ep;&ep;两株百年古柳,排列码头两侧,每一株都杆粗叶茂,直指云天,左边那株三人牵手难以合围,右边那株也三人牵手难以合围。

&ep;&ep;渔民们回到鲤鱼嘴码头,岸上栖身的芦苇棚被洪水卷走了,唯独剩下可以相依为命的就是一条渔船了。

&ep;&ep;人们按照先来后到,自觉地把自家的渔船停靠在古柳两侧,沿东西依次排列。虽然破船烂网,但一点不亚于征战归来的水军。

&ep;&ep;洪水僵持着没有再涨,也没有退落。

&ep;&ep;鲤鱼滩大部分浸泡在水里,只有绝代堤露于水面,显得十分孤单,容颜免不了几分凄惨。

&ep;&ep;黄春江、刘源福、雷银河、雷耀湘、李沅发,以及副大队长青建国、大队治保主任何解放、大队妇女主任邝援朝商量安排对方立珠的安葬。

&ep;&ep;死者方立珠除开亲生女儿哑巴,在春柳湖再也没有别的亲人。

&ep;&ep;黄春江征求方立涛的意见,对安葬姐姐有何要求。

&ep;&ep;方立涛哭着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要求。春柳湖大队无论作出何种安排,我都没有半点意见。只是给大家添了麻烦。”

&ep;&ep;说着,他向黄春江下跪表示感谢。

&ep;&ep;黄春江连忙一把将他扶起。

&ep;&ep;方立珠的墓地选择在绝代堤南侧的那片坟地里,正面对着春柳湖和沧浪水,背依菱角湖和沅水。

&ep;&ep;我看见安葬方立珠的墓穴旁边,与其紧邻处,有一座特殊的墓地,不仅墓身高大,还竖立着一块墓碑,刻满了文字,清晰可见:

&ep;&ep;虽只一日夫妻,但留百年深情。匡世宏谨以此碑纪念亡妻芦玉湖。1957年2月敬立。

&ep;&ep;我感到很新奇,悄声向于齐军打听碑文所隐含的意思。

&ep;&ep;于齐军示意我专心专意参加方立珠的追悼会。

&ep;&ep;方立珠的遗体没有棺木装殓,仅用一块芦席紧裹。

&ep;&ep;追悼会由大队长雷银河主持。

&ep;&ep;大队党支部书记黄春江致悼词。他语气凝重地说:“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表达对我大队社员方立珠的不舍。遵照毛主席的教导,村里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式,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春柳湖的渔民团结起来,去战胜前所未有的困难。”

&ep;&ep;他声音哽咽,停了停,接着说:“我们谁也不会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秋汛,使绝代堤又增加了一座新坟。方立珠从小在水上长大,有一身好水性,如果不是患上血吸虫病,身体被拖垮,她肯定不会死于这场洪灾。方立珠的死向我们敲响了警钟!”

&ep;&ep;方立涛泣不成声。

&ep;&ep;亚清更是痛哭不止。

&ep;&ep;全大队社员无不悲痛万分。

&ep;&ep;绝代堤上一片哭泣声,与两侧湖上的波涛声汇成一体,悲壮得令人窒息。

&ep;&ep;平日里显得刚强无比的黄春江此时哭得撕心裂肺。他的伤心之处一般人是难以理解的。他每来绝代堤一次,心里就要受到煎熬,就要被勾起的往事深深地刺痛,胸口隐隐痛上好几天。他不想来绝代堤,他不愿来绝代堤,但他又时刻惦记着绝代堤,总是挤出时间,寻找机会,独自悄悄地往绝代堤上走。

&ep;&ep;眼下,就在他站立的位置旁边,他的几位至亲至爱的人长眠于此。若不是春柳湖及时迎来解放,获得新生,他也早已被一床芦蓆裹了,占据脚下的一抔黄土,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ep;&ep;黄春江苦大仇深。

&ep;&ep;他于1935年农历9月4日出生,按六甲算,是乙亥的。他上头有一个哥哥黄春湖,1933年出生,小名叫湖婆。他在家里排行老二,取名黄春江,小名江婆。

&ep;&ep;1940年2月,黄春江的父亲黄经山患了血吸虫病,肚大如鼓,那个年代既黑暗,又落后,对血吸虫病根本无法治疗,穷人没有钱,想采用中草药治疗延缓一下生命也无可能。1942年3月,黄经山的血吸虫病到了晚期,常年睡在床上,背脊骨都磨出来了,天天哭喊吃不得这个亏了,受不得这个磨了,要求黄春江的母亲彭瑞莲买点马钱纸,让他吃了早点死,省得受磨。

&ep;&ep;黄春江的母亲不肯。黄春江的爷爷黄天胜也是患血吸虫病到了晚期,吐血身亡,只活了30岁。

&ep;&ep;如今他的父亲复制了爷爷的悲剧。全家无比伤心,哭成一团,不忍心让父亲吃马钱纸早死。

&ep;&ep;由于全家人的精心护理,黄春江的父亲黄经山又拖着病体,多活了两个月。

&ep;&ep;春天里的一个上午,黄经山坐在自家茅草棚门前晒太阳,自知时日不多了的他,便打发堂客彭瑞莲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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