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京里没人在乎我,来了这儿,他们总得把我当盘菜,所以我来。我知道你想把边线往西,往北,再推推,哼,我那好三哥也想,他却不及我,能来这儿亲眼瞧瞧。”

&ep;&ep;郭元振听他这副自轻自贱的声口,也不多说,直拉他到北面窗前。

&ep;&ep;大风贯穿南北,吹的两人鬓发微颤。

&ep;&ep;“这座城楼太矮,瞧不出来,可若能如鹰展翅,飞升九重天上——”

&ep;&ep;郭元振豪气干云,长臂猛地一挥,令他想象飞翔俯瞰的视角。

&ep;&ep;“黄河在这儿有个几字形的转弯,河道怀抱的土地便叫河套,过了黄河,茫茫大漠森林,唐人所剩无几。两汉以降,我中原王朝,最多最多,占领至此。”

&ep;&ep;“我知道!”

&ep;&ep;武延秀道。

&ep;&ep;“这灵武城是汉惠帝修的,至今九百年,没垮就不错了,那日我瞧城楼底下有块石碑,正反两面碑文,好些字叫风沙侵蚀,已认不出了。”

&ep;&ep;郭元振正色道。

&ep;&ep;“李唐子民,肯走到黑沙南庭,单凭一个你,也扛着突厥的干系,或是连你也死了,单剩小宝,我照样与他肝胆相照。当日圣人信我,今日,我信跨过黄河的每一个唐人。”

&ep;&ep;第138章

&ep;&ep;武延秀眼中凝泪,不胜欣喜,未料到郭元振豁达狂放至此。

&ep;&ep;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

&ep;&ep;倘若一辈子混在京中,纵酒放歌,就算合伙做买卖发了大财,又哪能领略如此兄弟并肩的绝佳风光?

&ep;&ep;含笑激越道,“元振,你果然是你!”

&ep;&ep;郭元振横目挑了他一眼,笑他年轻人就是容易激动,索性开诚布公道。

&ep;&ep;“暂不开战,是圣人的意思,也是我与魏相、韦侍郎、张侍郎、崔侍郎的通议,倘若狄相还在,想来也做一样打算。”

&ep;&ep;武延秀陡然警醒。

&ep;&ep;郭元振所指,乃是魏元忠、韦安石、张柬之与崔玄暐。

&ep;&ep;魏、韦二人,是圣人信重的股肱重臣,尤其韦安石,从边将提拔,长期执掌过雍州、并州两处兵马,合该列席。而张、崔二人,论职权尚不及武三思、武攸暨等,论与圣人的私人关系,更是远远不能相较,却也能参与如斯密会。

&ep;&ep;他瞠目与郭元振对望,心神激荡不已。

&ep;&ep;国朝与吐蕃、突厥缠斗多年,还将继续对峙,谁能在其中把定方向,指定政策,谁便能坐稳未来二三十年中枢的不倒翁。而武家被排除在外,也就证明,圣人还政李唐之决心多么坚定,是要彻底把他们从朝堂上赶出去。

&ep;&ep;郭元振眼见他眼底暗潮涌动,心道这小子还挺警醒,继续道。

&ep;&ep;“国朝边将,并无穷兵黔武之徒,换句话说,以百姓鲜血涂抹红袍之辈,压根儿进不了圣人的中枢。”

&ep;&ep;这与太孙之论调又有差池。

&ep;&ep;武延秀按下不表,只问。

&ep;&ep;“圣意明确,国书何时递上御前,都是一样结果,府监何必多此一举?”

&ep;&ep;“狄相死的那晚……”

&ep;&ep;郭元振蹙眉回想,“圣人召我进宫时,面上尚有泪痕。”

&ep;&ep;他浑然不觉,武延秀面色却很难看。

&ep;&ep;看来他面圣从不垂帘,习以为常,才随随便便讲出来,当真是什么德行!

&ep;&ep;“锥心之痛,若非紧急,圣人当晚本不愿再议,幸而大家意见相仿,没说两句便定下和亲,只究竟择谁前来,是武家家事,外臣不便参与了。”

&ep;&ep;着意解释,“之后圣人便召你二叔、两位武将军并驸马入宫。”

&ep;&ep;武延秀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全身绷紧如被绳缚,竟动弹不得。

&ep;&ep;武家不算旁支,单在京的四房嫡支,未婚子弟便有二十来个,人头济济,选择良多,可是他们议来议去,却只挑了他来出塞……

&ep;&ep;他们全都把他当做……

&ep;&ep;当野狗小兽,虫豸鼠蚁,死不足惜?!

&ep;&ep;那些叔叔伯伯,都抱过他,阿耶打骂时装模作样地护过他,面上多么客气关爱,其实竟没一个在意他的死活么?!

&ep;&ep;武延秀脑中一片混乱,心头火辣辣剧痛。

&ep;&ep;当日圣旨传来,他只怪罪武崇训,以为是他心怀妒恨,偏要叫他出丑,一腔怒火支撑,不仅没有自暴自弃,反而自以为能从绝处逢生,闯出一番天地。

&ep;&ep;可是这一路北上,家国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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