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那边武延基喊住对岸的武延秀,隔水比划半天,约着往平桥上汇合。

&ep;&ep;嬷嬷和浮梁赶过去,碰了面都笑,就这么会子功夫,武延秀雪落满头,红颜白发,竟成了个愁眉苦脸的老爷子。

&ep;&ep;武延基心疼弟弟,捋着袖子替他擦额头。

&ep;&ep;“上哪儿找去!这荒天野地,走罢走罢。”

&ep;&ep;武延秀摇头说不成,“阿大、阿二早给她了,非要这个。”

&ep;&ep;武延基拿出长兄的款儿来,虎着脸责备。

&ep;&ep;“谁叫你给狗起人名儿?打小她就黏你,非要这个,还是为那名儿。”

&ep;&ep;武延秀悻悻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反驳。

&ep;&ep;名头安在狗身上,原也不是拿来钓骊珠的,偏这傻妹妹上了钩。

&ep;&ep;他冷的站不住,当地转了两圈,扭头问武延基。

&ep;&ep;“那再哭了你哄?”

&ep;&ep;那还用说,才那狗东西落水就稀里哗啦,骊珠扒在窗上,看见它扑腾的小脚丫子,哇一声嚎开了,武延秀对女孩儿束手无策,全靠武延基哄好的。

&ep;&ep;武延基也无奈,扶额摇头。

&ep;&ep;“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咱们一大家子人,谁如意?她也不小了,该明白这道理了,趁着这回,将好全教导明白了。”

&ep;&ep;武延秀嘿嘿冷笑。

&ep;&ep;“这话你敢当太孙说?你指着和尚骂贼秃?!武家为啥不如意,不就为他们李家太如意?”

&ep;&ep;武延基把眼一瞪,“那是我舅子!”

&ep;&ep;“那你跟你舅子掏心窝子去,顺道教导骊珠。”

&ep;&ep;武延秀惯来阴阳怪气,好好说话听着也像撺掇。

&ep;&ep;“说姑祖奶奶给她的,她受着,舍不得给了,不能强要。今儿手心向上是颗糖,明儿手心向下就扇巴掌。”

&ep;&ep;刻薄的点评,逼得武延基面皮讪讪,越说越过瘾,可是说着说着,私心不知怎么拐到那人身上,但凡是她,要打一巴掌才能给颗糖,也是甜的。

&ep;&ep;武延基狠话放了一串,真上船老实了,低着头只管搓手,等人上姜汤,珠串的垂帘熠熠生光,武延秀驻足问。

&ep;&ep;“大哥向嫂子张口了么?”

&ep;&ep;半大小子,又是指出去和亲的人,能为阿耶下这番苦功,真是难为他了。

&ep;&ep;“用不着向你嫂子开口,过一阵,赶在你走之前,我向太孙提提罢。”

&ep;&ep;武延秀斜斜乜他一眼。

&ep;&ep;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听出了夫妻至亲至疏的意思。

&ep;&ep;想绕过李仙蕙……可见还是护着,也是不尽信,怕挑明。

&ep;&ep;他嗯了声,“也成,今日人多,先不提这个。”

&ep;&ep;李仙蕙迎出来,“郡马爷逮着哮天犬了么?”

&ep;&ep;武延基大笑摇头,“我又不是二郎神!”

&ep;&ep;转头招呼,“六叔去二楼梢间儿换身衣裳罢,这都湿透了。”

&ep;&ep;武延秀念声嫂子好,笑笑去了。

&ep;&ep;武延基拽李仙蕙到身边,贴耳根说悄悄话。

&ep;&ep;“他心里还是不痛快,待会儿说什么,你担待些。”

&ep;&ep;看他寥落的背影,后襟上湿透半片,稀稀拉拉的滴水,越想越唏嘘。

&ep;&ep;“往年我也不知为什么,整天较劲,如今活像白捡了个弟弟……”

&ep;&ep;说到这儿想起武崇训。

&ep;&ep;“老三怎么不来?一个多月了,还起腻。”

&ep;&ep;横竖他眼里瞧不见事儿,说起来事事与他大有干系,实则万事不沾身,活的轻松简单。

&ep;&ep;李仙蕙羡慕,又想这福气自家反正没有,就算了罢。

&ep;&ep;“我要不怕人臊我,我也不出门,出来了还得当嫂子,不如在家当老虎。”

&ep;&ep;能说真话的夫妻,万事一笑而过,武延基握住她手,并排摊开来,就是一片温柔的海洋,俯下去呼吸熟稔的清甜,闷声道。

&ep;&ep;“娘子高谊,小生没齿难忘。”

&ep;&ep;相依相偎,等武延秀换好衣裳回来,才一道进去。

&ep;&ep;船舱里暖和热闹,靠墙置了架半人高、金绺子编的大熏笼,点了西域来的奇香,瑶娘带着琴熏两个团团坐着叙家常。

&ep;&ep;骊珠懒洋洋的,整个人伏在熏笼上,朱红的大袖搭在上头,连着腰上的绉纱巾子,被热风吹着起起伏伏。熏笼后头一架贴金箔的小插屏,莹娘跪坐着,露出个垂着的头,笑盈盈不知道摆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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