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勾着食指引逗裘虎。
&ep;&ep;那斗笠戴了几年，沿上裂缝，滤掉日光的浅金，落到他脸上昏茫茫的，像抹了层泥金，暗影儿里那双吊梢眼泠泠生光。
&ep;&ep;裘虎打了个哆嗦。
&ep;&ep;这厮怎么长得？
&ep;&ep;青天白日，活像小戏子上了妆，人家为这份儿妖乔，得拿布条子勒头，才吊得出风情万种，他轻轻一睐，便是。
&ep;&ep;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裘虎是个正经人，尤其在洛阳城里，不敢干偷鸡摸狗的烂事儿，可从前在乡下，他也爬过树杈子，偷看外乡来的媳妇漂不漂亮。
&ep;&ep;武延秀这份儿妩媚，往糙里整也没用，那鼻子那眼，砍烂了轮廓也在。
&ep;&ep;“眼睛往哪儿瞎支棱？”
&ep;&ep;他还在出神，武延秀翻了脸，一拳当面砸过来。
&ep;&ep;裘虎利落地让开拳风，顺势托住他胳膊赔笑。
&ep;&ep;“是你大哥的乐子，还是三哥的？”
&ep;&ep;这话投对了路，武延秀的眼神蓦地一停，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ep;&ep;裘虎等他慢慢品味这微妙的一瞬间，转回身，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事。
&ep;&ep;“你知不知道？我阿耶三月死了，八月才下葬。”
&ep;&ep;他蹙眉，“你说这算谁的乐子？”
&ep;&ep;裘虎不解其意，武延秀这会子又不避讳他了，手搭在他肩上问，“你阿耶要是被人害死的，你想不想报仇？”
&ep;&ep;裘虎打了个寒颤，魏王竟不是小性儿气死的么？
&ep;&ep;——那还了得？！
&ep;&ep;被武延秀横刀般雪亮孤寒的目光挑剔着，又想他向来胡编乱造太多，断不能信。武延秀贴得更近了，咻咻的鼻息喷出热气，紧紧黏着他的脖颈，像条把玩猎物的大蟒蛇。
&ep;&ep;裘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ep;&ep;武行兄弟，不比斯文人，处得好，睡通铺也寻常，掏出家伙比大小，攀在一个女娘身上做连襟……
&ep;&ep;可是武延秀的亲昵让人紧张，这甜头不是白给的，能换他半条命。
&ep;&ep;指着天上落雨点，裘虎巧妙地推掉了他的胳膊，后退半步，打量着他。
&ep;&ep;“这打哪儿说起？”
&ep;&ep;武延秀直勾勾盯着裘虎的眼睛，眼珠子锃亮锃亮，有种奇异的兴奋。
&ep;&ep;“他死都死了，要能帮上我，我好好儿给他磕头。”
&ep;&ep;第112章
&ep;&ep;张峨眉歪在吊窗前看小丫头剥石榴解闷儿。
&ep;&ep;今年雨水大,石榴籽颗粒饱满，剥出来一颗颗红宝石样晶莹剔透，盛在白玛瑙盘子里,光是托着看也适意。
&ep;&ep;庭院中廊庑掩映，芭蕉翠竹夹杂大棵的木芙蓉，左右两遛小阁子,四面花窗垂帘，瞧不见房里底细，却能听见公子歌姬的浮浪笑语,夹杂几句虎狼之词，令人咋舌。
&ep;&ep;张峨眉撑着头听了阵，不禁笑了,转过头来看看流苏。
&ep;&ep;“你家公子会画行乐不会？”
&ep;&ep;流苏往常在枕园,专伺候武崇训笔墨，于绘画的门道也算一知半解，笃定地摇头道。
&ep;&ep;“学是学过的，可是公子嫌行乐俗，不肯落笔。”
&ep;&ep;“那是当年！”
&ep;&ep;张峨眉嗤笑,捡了几颗石榴籽吃。
&ep;&ep;“现而今他干了多少从前绝不肯干的事儿？”
&ep;&ep;一面说，叫小丫头打开细木匣子，取出一卷精细画轴。
&ep;&ep;流苏顿时警醒,追随张峨眉日久，越来越知道她不是寻常闺秀。
&ep;&ep;一则府监实在器重她，常拿御前听来的只言片语细细请教，张峨眉亦是答得有纹有路,保府监常得圣心。
&ep;&ep;二则，她那只细木匣子不知装的什么宝贝,回回玉壶与她密谈，便指各人回避，连金缕也不得与闻，偶然流苏大着胆子扒在博古架后偷看，却是大失所望，那里头不是什么金钗宝钿，见不得人的贼赃，却是厚厚一摞文书。
&ep;&ep;小丫头徐徐展开画轴。
&ep;&ep;单看上头用的穗子，装裱的明黄织锦，便知是进上的物件儿，翻过正面却寻常，果然是幅《行乐图》，居中人物赫然就是女皇，宽袍大袖，步履生风，比本人更年轻十岁，行走在春风明月之中，无案牍之劳形，唯享乐之惬意。
&ep;&ep;“你瞧瞧清楚。”
&ep;&ep;张峨眉努着嘴支使她。
&ep;&ep;“别看底款儿，就凭这笔触，当真不是他画的？”
&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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