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韦氏站在阶前,看金戈铁甲簇拥着儿子孤身一人告辞而去。

&ep;&ep;描金绣龙的黑披风一翻,卷云般上了马车,黢黑的夜里,前后几盏灯笼划出小小的光明,如影随形地圈住他。

&ep;&ep;百般舍不得他走,哀怨地问,“非得住东宫么?先住庐陵王府也成啊。”

&ep;&ep;李显不吭声。

&ep;&ep;瑟瑟两条胳膊架住了阿娘,听见风里细细的抽泣,安慰道,“快了快了,十四年都等了,不差这两天。”

&ep;&ep;韦氏的心冷得直打哆嗦。

&ep;&ep;琴娘抱怨嫡母时她便想,是个人便比她儿子的命强,亲眷不在好赖,总不能打骂,可重润呢?混在黄门堆里,猫狗样养活。她问了他几遍,有没受人苛待?克扣他的吃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都过去了。

&ep;&ep;咬牙望向宫阙,暗夜里,辉煌的建筑只剩下隐隐轮廓,叫人更畏惧厌恶。

&ep;&ep;“……有些人该遭报应的。”

&ep;&ep;李显吓了一跳。

&ep;&ep;警惕地回头看时,梁王妃等早已走远,近前只有两个女婿,他倒是不防备他们,大家一条藤儿上挂着,都得替韦氏遮掩。

&ep;&ep;磕磕巴巴开口阻拦。

&ep;&ep;“这,可不敢胡说……你别坑害儿子!”

&ep;&ep;韦氏冷冷哼笑,“你没听懂么,重润为何在御前说七宝帐?”

&ep;&ep;李显顿了下,早前住在驿馆便听酒客们提起,国公府有一座稀罕的七宝帐,宝石累累,每颗都大有来头,单是帐顶的琥珀便有拳头大小。

&ep;&ep;他勉强挤出几个字来,“圣人虔心礼佛……”

&ep;&ep;“哼!她真信还是假信,你我……”

&ep;&ep;韦氏的怨愤如海样深,可是看李显面色泛青,已是快背过气去了,只得放软声量,低低咒骂。

&ep;&ep;“张易之是个什么东西?当街卖肉的贱人!也配供奉七宝?神佛都叫他玷污了去!”

&ep;&ep;太子妃头面隆重至极,足有三十八件金器,镶玉叠翠,珠环璧垂,压得她整晚脖颈发麻,冰凉的步摇被北风吹近面颊,又冷得她哆嗦。

&ep;&ep;“欺负了我们一家子,到了,赔个皇帝,就完了么?!”

&ep;&ep;风里雨里,没人出声回应,只有韦氏重重的呼吸。

&ep;&ep;李仙蕙让她缓了缓,与晴柳两个架住她上车,李真真搀扶李显跟在后头。

&ep;&ep;车轮碌碌远去,许久,只剩下迟滞的回音,武延基这才从檐下踱步出来。

&ep;&ep;风刮拉拉,吹得他金冠都歪了,方才一瞬间的情绪压制下来,神情重又轻佻得一如往常。

&ep;&ep;武崇训始终站在亮处,瞥了他眼道,“这浑水,与你不相干。”

&ep;&ep;武延基哼笑了声。

&ep;&ep;“三郎是说,我尚且不如个半老妇人有血性?”

&ep;&ep;武崇训反问,“有没有,又怎么样?”

&ep;&ep;半晌再不吭声,武崇训有些担心,压低声道,“圣人欺辱亲子,结下仇怨,原就是为了你我……”

&ep;&ep;“嘿!你这人!”

&ep;&ep;武延基觉得这话很可笑,挑眉戏谑地望回去。

&ep;&ep;“二叔说你自视太高,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她哪是为你我?更别提为武家!实则我们,并明堂里那七世先祖,都是打伞的仪仗,打压李家的由头!甭管死人活人,铺天的排场,通通为她自己!”

&ep;&ep;武崇训语塞。

&ep;&ep;说到底魏王是他亲爹,死后别说哀荣,连一分情面都不留。

&ep;&ep;王府说封就封,巨万的身家查抄殆尽,丢下几个儿子,混的不如李家旁支,再要强说圣人如何苦心孤诣,提携武家千秋万世,确是说不过去。

&ep;&ep;武崇训原本想着,娶了李仙蕙,武延基的头衔待遇尚可维持,便算冤家宜解不宜结,往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闭闭眼,三五十年就混过去了。

&ep;&ep;可瞧他这个样儿,倘若有日李家同圣人撕破脸,他非但不会劝阻,恐怕还要往火里浇一瓢油。

&ep;&ep;嗯了声,多的话也不用说了,拍拍他肩膀,“你我总是兄弟。”

&ep;&ep;“兄弟……”

&ep;&ep;武延基愣怔好久。

&ep;&ep;这话听着耳熟,是他自己多年前说过,就在他们刚刚进京不久,武崇训生母过世之后。

&ep;&ep;还没出五七,女皇就要求武三思续娶太平公主,他不肯,武承嗣非但不帮忙开解,反骂武三思拖累前程。兄弟俩大吵一架,剑拔弩张,几乎就要翻脸,幸亏消息传出去,寡居的太平也坚决不肯,倒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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