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玉壶细声道,“拿旧材料建新宫,仿佛节俭之举,可照梁王附的细账来看,拆除再建的工费占大头,材料么,不过七万贯。”

&ep;&ep;“七万也不少啦,当年阿耶卖我,聘金才收十贯,人家还笑他贪心。”

&ep;&ep;玉壶惊讶,如今眉娘用的青雀头,一管便是十五贯。

&ep;&ep;“是娘子自家寻的相好,所以老郎君不舍得为难吗?”

&ep;&ep;第94章

&ep;&ep;“哈——”

&ep;&ep;张峨眉长笑出声,玉壶和金缕一样,殿中省宫人出身,五岁便在宫廷。

&ep;&ep;虽是服侍人,却比寻常官眷更不知人间疾苦,根本无法想象张峨眉如何孤身上路,走过漫漫数千里投奔张易之,性情之坚韧,处世之戒备周全,超过被转卖过几轮的奴婢娼妓。

&ep;&ep;她有她谋生的一手,平时锦衣玉食不用示人,却从未放下。

&ep;&ep;吓她道。

&ep;&ep;“拿你去卖,只值两贯。”

&ep;&ep;玉壶听出来玩笑,默默想了想,坚持,“人非货品,本就不该标价。”

&ep;&ep;张峨眉懒得与她细论这些应当不应当。

&ep;&ep;她阿耶苛待她,族亲近邻,谁不知道,又有谁出面主持公道了?

&ep;&ep;到头来只有五叔、六叔并女皇疼惜她。

&ep;&ep;阿耶到如今骂她死在外头就好,不准回去。

&ep;&ep;“长江边的木头就比关中强?当年炀帝便是花冤枉钱,圣人如此,也是天理循环。那时武家是块下脚料,上头有洛阳令,有户部,有累累亲贵,指头缝子里抠出丁点,成就身家,如今却可随意浪费,让别人发财。”

&ep;&ep;张峨眉想了想不信地追问,“这件事,张说没吭声?”

&ep;&ep;玉壶很确定。

&ep;&ep;“没有,几头衙门报来的信儿,就没提他的名字。”

&ep;&ep;张峨眉单手支颐,细想两遍,啧声感慨。

&ep;&ep;“相爷真是本事。”

&ep;&ep;“娘子是说相爷拦住了圣人责罚张说么?他虽孟浪,却占住了大义,圣人又不是昏君,不好认真如何。”

&ep;&ep;谁知张峨眉笑着摇头。

&ep;&ep;“不不,我是说,相爷竟劝得住张说再来送死。”

&ep;&ep;见她睡意已散,玉壶撩起金丝帐。

&ep;&ep;“别看这两日下雨,宋主簿推算的仙方儿,马上秋燥闷热,还得穿纱,去年的花样旧了,娘子懒怠进宫,府监令尚服局派了裁缝来,就在花厅量罢。”

&ep;&ep;张峨眉唇角一扯,懒怠动弹。

&ep;&ep;“我手里有钱,作甚么蹭五叔的份例?”

&ep;&ep;“年年皆是如此,六局做惯了的,娘子还怕被人指点?几位尚服、尚仪想巴结您,只怕巴结不上。就算从此没了府监,娘子难道不是圣人顾念的姑娘?”

&ep;&ep;提起女皇,张峨眉不好意思地笑了。

&ep;&ep;当初她的遭遇含泪说来,五叔拍案不提,就连女皇,高高在上又毫不相干的外人,也是气愤难当。

&ep;&ep;她那时还怕天子一怒斩杀了全族,跪在阶下簌簌发抖。

&ep;&ep;不想女皇气了半天,竟俯身问她,“想不想报仇?朕予你权柄。”

&ep;&ep;张峨眉面颊上还挂着泪,听见这大白话,一瞬喜极而颤,实在痛快,竟放肆大笑起来,片刻戛然而止。

&ep;&ep;“世上狼心狗肺的男人尽多,臣女虽恨之入骨,却不愿报之以刀兵。”

&ep;&ep;女皇奇道,“为何,你心软么?”

&ep;&ep;张峨眉膝行向前,“杀有何用?世人皆做如此想,杀一个,还有万千。”

&ep;&ep;“那什么有用?”

&ep;&ep;一道闪电照亮了张峨眉晦暗的心境,她豁然开朗。

&ep;&ep;“顺着您的路往前走,每一个,多一个。”

&ep;&ep;朗朗话音落在虚空里,女皇抬高了下巴,愈发有睥睨之势。

&ep;&ep;“这世道做女人难,也不难,只要你心里憋着一口气,就不会比朕差。”

&ep;&ep;张峨眉听得热泪满睫。

&ep;&ep;泱泱浊世,即便是有权有势的男人,又有几个能听见女皇鼓励安慰?

&ep;&ep;她在那一刻放下了所有自问‘为何是我’的懊恼,全心全意投入新生活。

&ep;&ep;玉壶道,“公主淘气,郡主不贴心,杨家姑娘与嫡母怄气,骊珠太小,琴熏坐不住,算来算去,只有娘子能承欢膝下。娘子手里的钱,难道不是圣人体谅,特特准您开蹍硙场,才有月月千余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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