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武三思断然怒喝。

&ep;&ep;“这时候叫我再栽培崇烈?”

&ep;&ep;气得胡须乱颤,中气十足地提声痛骂。

&ep;&ep;“我花了多少功夫在你身上?!十几年涓滴细流,那时你阿娘刚死,你颓唐丧气,躲在笠园诵经文,雕木头,得亏颜夫人来,一顿好话骂醒了你!三郎啊三郎,你以为那是她为人师长的爱护之心?”

&ep;&ep;武崇训一愣,一股战栗渐渐涌上心头。

&ep;&ep;立储后他不曾单独见过颜夫人,偶然御前相遇,也只是礼貌对答,概因那日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他不想触碰她运筹帷幄底下,必然藏着的后手。

&ep;&ep;武三思满以为拿捏住了他,洋洋道。

&ep;&ep;“那是我怕你钻牛角尖儿出家,求她来的!”

&ep;&ep;——果然。

&ep;&ep;亲情不可靠,师恩也是幻梦泡影。

&ep;&ep;武崇训面色灰败,失望地垂下了眼皮。

&ep;&ep;“……那时你才十四岁,便知道赫赫江山,也壮丽,也危若累卵,在内不能有昏君奸相,在外不能容四夷结盟围攻,你说你要把身家性命融于江山骨血,辅佐那对狗屁父子,开创朗朗青天,一番誓言,都忘了吗?!”

&ep;&ep;“我……没忘。”

&ep;&ep;“尚主而已,你整个人生,都要推翻重来么?”

&ep;&ep;武三思沉痛又失望,句句锥心。

&ep;&ep;越是亲爹越知道刀子往哪扎能见血,话音未落,便见他那双父子十分相像的眼睛慢慢转过来,湿漉漉的。

&ep;&ep;“阿耶……”

&ep;&ep;武崇训轻声呼唤尊长,迟迟后退两步,一掀袍角,竟跪下了。

&ep;&ep;“一时一势,那时我以为竭尽全力,是报效国家,今日……”

&ep;&ep;“你要干什么?”

&ep;&ep;武三思瞪大了眼,蓦然猜测到他打算,只觉他不可理喻。

&ep;&ep;武崇训不等他双手来抓,腾地跳起身逃开。

&ep;&ep;“阿耶,我主意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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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李仙蕙在院子里练晚课,抬臂伸腿,绕着木人桩又攻又守,打的砰砰响,李真真和丹桂、晴柳几个在旁吃瓜子起哄叫好,见他来才放下袖子问。

&ep;&ep;“怎么这时候来?才吃了药睡了。”

&ep;&ep;武崇训一听就泄了气,“症候不厉害罢?那我回去了。”

&ep;&ep;“诶——”

&ep;&ep;李仙蕙叫住他,额角上汗津津的,提腕贴了贴,她就是这点最好,一举一动总有高门贵女的风范,打架也留意姿态。

&ep;&ep;“嗣魏王的腿脚,太医看过了,大毛病没有,根子还在气恼伤身上,我是劝不动他,不如你去瞧瞧?”

&ep;&ep;“大哥的事自然是我来。”

&ep;&ep;武崇训满口答应。

&ep;&ep;“他的心病是魏王府倒灶,要说重来,如今正是时机。”

&ep;&ep;候着李真真等牵手散去,小宫人来布置桌椅茶水,身旁没人时才道。

&ep;&ep;“苏安恒想废武家的爵位,圣人便召他来京,必是要借他做戏,顺水推舟,叫我与郡主演一出夫唱妇随,和合圆满。这都好办,只要大哥适时帮衬两句,印证两家绝无龃龉,再承诺武家爵位两代而止,无力与李家争锋,便是消解了圣人的隐忧,兴许‘嗣魏王’还能做成‘魏王’。”

&ep;&ep;李仙蕙一怔,对他刮目相看。

&ep;&ep;没想到他往日云淡风轻,散仙样人物,却对局势洞若观火,尤其设身处地为李家打算,主意更是釜底抽薪的决绝。

&ep;&ep;当下又是欣慰瑟瑟得了好夫君,又替武延基松快。

&ep;&ep;明摆着,武家谁开了这个口,便能脱颖而出,从圣人手里讨得莫大好处,正如上次谁替颜家说话,便能得颜夫人报答。武崇训这人手面也真是大方,上回指点瑟瑟,最终落在武延基头上,这回直接送给武延基。

&ep;&ep;她笑笑,有意提高了音量,帮他敲边鼓。

&ep;&ep;“这话,嗣魏王未必肯提,不过武家人才济济,换个人说也一样。”

&ep;&ep;第84章

&ep;&ep;武崇训脸上有种沉痛的哀毁,但很坚决。

&ep;&ep;薄薄的霞影窗纱透出室内一点虚渺火光,美人轻步趋近,在窗纱上投出曼妙的侧影,鼻尖秀致,花菱小嘴挺翘,分明正在偷听。

&ep;&ep;武崇训脉脉深情呼之欲出,却摇头道,“二姐,我有我的顾虑,不能宣之于口,但我不愿扯谎,哄她领我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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