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武崇训穿月白缎子的圆领长袍,革带上挂素白银刀和青玉带板,银装素裹,勾勒出一笔流畅的宽肩窄腰,光看身条,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

&ep;&ep;不知长随禀告什么,他笑笑转身朝向室内,边说话,抬手松开衣领,那袖子上掐的密密银线在灯下闪烁,愈发显得他轮廓温柔。

&ep;&ep;瑟瑟很满意,上次在集仙殿没看清楚,这次刚巧看个痛快。

&ep;&ep;他想来是不能喝酒,区区几杯,脖子都红了,却还直板板地端着架子,混在东倒西歪的人堆里简直不合时宜。

&ep;&ep;——大男人,量这么浅。

&ep;&ep;她对他一笑,自觉真诚无比。

&ep;&ep;可是对面人仿佛被蛇信子撩了一下,猛地闪身皱眉,又立即站稳,动作快的瑟瑟以为是自己酒酣眼花。

&ep;&ep;这下子她没耐心逗他了。

&ep;&ep;恰李真真要避席,瑟瑟跟着起身离开,转身之际回眸扫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看出武崇训这人的温润底下藏着尖锐的棱角:满室散淡快活,亦有李重福急于表现,独他忧心忡忡盯着武三思,根本没留意李家任何人。

&ep;&ep;瑟瑟笑着走到廊上,伸手接晶莹的雪花,心里忽冷忽热翻腾不已。

&ep;&ep;两家本不相干,圣人偏要指婚,李家如临大敌,不惜纡尊降贵,从个小小的主簿嘴里套问底细,武家却随随便便允诺他们搬进来,仿佛不知道这里头推波助澜的是控鹤府,上位者果然自在随性,反正随时可以翻盘否认。

&ep;&ep;哼,圣人也是老糊涂了,养肥两座偌大王府,撒出许多郡王县主,真以为匹配几桩婚事就能弥合两姓么?

&ep;&ep;瑟瑟心里燥,手心更烫,雪花入掌即化,正要甩掉,一道男声响在身后。

&ep;&ep;“四娘怎的这样伶伶俐俐的就出来了,当心着凉……”

&ep;&ep;“你干嘛?”

&ep;&ep;李真真挡在瑟瑟身后,满脸戒备。

&ep;&ep;那人才预备来一手怜香惜玉,解开大氅要脱,见状忙退了半步,看李真真还是板着脸,只得再退半步,几乎站到长廊外头去了。

&ep;&ep;“这位是三娘?我不是坏人。”

&ep;&ep;来人头戴赤金进贤冠,穿件正经宴客的赤红圆领袍衫,袖子上重重刺绣,不是郡王便是郡公,不过明明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有种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气质,自家大概也知道,为冲破这短板,特意留了一簇齐茬茬,非得每日修剪的短胡须,反而更显油腻。

&ep;&ep;李真真蹙眉,嫌弃地指边上,“嘿,坏人才说这话呢,你再站开些!”

&ep;&ep;他不动,李真真眉头一拧,扭头就要喊人。

&ep;&ep;“诶——”

&ep;&ep;他两手举起来解释。

&ep;&ep;“三娘且慢!我也是你们的表哥呀!我叫武延基,是魏王长子,南阳郡王,武崇训叫我大哥!当真见过的!那日你们在楼上,我和三郎在外头,你们那窗叉子还敲了我一下。”

&ep;&ep;李真真背着手,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ep;&ep;一般是郡王,屋里那个,凛然不可侵犯,这个嘛,皮头耷脸,谁都能在他耳朵上拧两把。

&ep;&ep;武延基嘴上喊得亲热,其实也认不出李真真。

&ep;&ep;那日他们兄弟在一楼看画,李家姐妹在二楼旁听,并未直接对面,后来隔着窗子,他看到瑟瑟半张面孔便惊为天人,哪里顾得其他?但今晚与她们大眼瞪小眼,倒放开眼光品评了一番:三娘的画略有美化,四娘却是大大不如本人。

&ep;&ep;——就这一个尚可。

&ep;&ep;武延基心里暗暗赞叹。

&ep;&ep;那日当着府监的面儿他也是这么说,还突发奇想,沾墨汁在瑟瑟画像的额头上点了一点。当时府监大赞他有识人之能,提起画纸迎风抖搂,不想那点墨汁顺着她的鼻梁缓缓流下,拖出漫长的尾迹。

&ep;&ep;好端端一张美人面,仿似被人劈面划了一刀。

&ep;&ep;“哎哟,这可不好!”

&ep;&ep;当时武延基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ep;&ep;话没过脑子,出了口才暗咬后槽牙。

&ep;&ep;御赐的画像出了岔子,可大可小,不过都是控鹤府的麻烦,何必多嘴?倒显得他们武家兄弟多想招揽李家姑娘似的。

&ep;&ep;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听见府监慢悠悠的声调。

&ep;&ep;“诶,时也运也,四娘这个运数啊,果然是不如两个姐姐。”

&ep;&ep;张易之很是遗憾,屈指弹了弹染墨的画纸,无可奈何道,“这时候,画师都出了光政门了罢,圣人说话就起身,现去喊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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