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项棣八岁的时候,家里忽然来了一个客人。尽管年过四十,客人的脸上依然能够看出年轻时英俊的外貌,他同项章讨论某个自己想要开展的项目,礼貌地问是否应当避开孩子的面讨论。

&ep;&ep;“没关系,他迟早要懂这些的,就让他在一边听吧。”他的父亲说。

&ep;&ep;过了几年,他了解了一些法律知识以后,才知道原来父亲是在借助职务之便,帮助那个客人开展有关工程项目,来获取利益。

&ep;&ep;他的父亲收获了礼金,那个客人在官场上有了人脉,打开了方便之门。

&ep;&ep;“公平”的交易。

&ep;&ep;那个客人,是姜盼的父亲,姜宏声。

&ep;&ep;在此以后姜宏声来到项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得知姜家的产业越做越大,与此同时,他父亲的仕途亦是一片光明,扶摇直上,从地方被调到了中央。最终,他以正部级的身份功成身退。

&ep;&ep;他一直记得父亲起初只是个小文员的时候,教育他应当做个正直的人,做不平等的反抗者,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

&ep;&ep;很久以后,他才明白:特权,是被诅咒的宝物。它诱人、罕有,令人趋之若鹜。但是,与它打交道的人往往会变成畸形丑恶的魔鬼,从反抗者变成谄媚者、掌权者,从自由的人变成服从的奴隶。

&ep;&ep;罪孽是它的仆人,与它相伴而行。

&ep;&ep;后来某一天,父亲告诉他姜宏声的女儿是他必然要娶的人。

&ep;&ep;他虽惊讶却毫不意外,他们都是父辈布下的庞大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婚姻,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由利益所决定的。

&ep;&ep;十六岁某天傍晚,宴会开始前,父亲让他站在大门外的路边等候。

&ep;&ep;车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雪白的衣裙,像一朵轻盈的云。然后是她的侧面,从额角到下颌那条纤细的线条,在夕阳溶溶的光晕中流淌着,像一道美丽的溪流。

&ep;&ep;她转过脸,礼貌而矜持地对他点了点头、微笑,然后将一只洁白秀美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ep;&ep;这就是我以后的妻子吗?他怔怔地想。和他认识的一些世家子女并没有什么区别:或恃宠而骄,或得体大方。无论是哪种,都安于父母所给予的优越家境,甘愿做他们的傀儡,出卖自己的自由。

&ep;&ep;他已经预见到他们的婚姻将会是举案齐眉,夫妻和睦。

&ep;&ep;但绝不幸福。

&ep;&ep;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爱上她。

&ep;&ep;晚春天气,姜家林木茂盛的花园里。他四处寻找一番才找到她,看见她正在一棵树上,攀着树枝,缓缓下来。

&ep;&ep;她瞧见他,显然是吓了一跳,手一滑,从树上跌落。

&ep;&ep;他下意识上前一步,两只手接住了她,幸好她所在的地方不高,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太强的冲击力,只感受到她温热而柔软的身躯,在他的怀里。反应过来时,少女靠在他的臂弯,轻蹙秀眉,仰着头满眼惊讶地望着他。

&ep;&ep;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声。

&ep;&ep;她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又或许是,四周花丛的香气。

&ep;&ep;他将她放下,等她站稳后,后退一步,颇为意外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ep;&ep;少女低垂眼睫,落下的深青色影子遮掩了她的眼神,几分意味难明:“我爸把我反锁在二楼房间里,我想出去,只能从阳台边上的树上爬下来。”

&ep;&ep;“项棣,可以别跟我爸说吗?”

&ep;&ep;他温和地说:“我当然不会告诉他。”

&ep;&ep;“谢谢。”她笑了,但笑容中带着美丽的哀愁,与众不同。

&ep;&ep;这个笑容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记忆,很多年后他依然能够想起。

&ep;&ep;她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后来的相处中,他逐渐发现她毫不妥协的一面,她在彬彬有礼的外壳下昂昂然的生命力,以及与他相似的,对于特权的蔑视。他们共同成长于一个特权阶级家庭中,却同样渴望着将之付之一炬,从肮脏的泥污中将自己拖拽出来,没有服从,只有反抗。在一片阴森的死水中,她像白色的火焰一样猎猎燃烧。

&ep;&ep;最终她叛逆的烈火焚烧到了他们的婚约。

&ep;&ep;她爱上了别人。

&ep;&ep;她忤逆她的父亲,从二楼阳台跳到树上,就是为了投入这个人的怀抱。

&ep;&ep;她对她的父亲说:“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ep;&ep;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他想。

&ep;&ep;项家每个人的脸上都盘旋着无法消散的贪欲之气,这是宿命,是这个家族为换取荣耀而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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