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丝毫犹豫。

&ep;&ep;府卫踹我时也不带丝毫犹豫。分明女子说的是将我赶走,不是踹走。

&ep;&ep;现在的人年纪轻轻地为何戾气这般深重?我只是想问清小春燕是否真的在里面而已,我只想见他一面,求他帮我想想办法。

&ep;&ep;我只是不想去给地狱里的人做妾,整日被黑暗折磨,直至不得好死。

&ep;&ep;可是此时却只能蜷缩在冰凉的地上,伸手不得,惟愿“希望”这个东西它能自己走到我面前,抚摸着我的脑袋安慰一句别怕。

&ep;&ep;半晌,府门又开。我听见声响,抬眸看去,仍是方才那个女子。

&ep;&ep;她看见趴在地上的我,微蹙起了眉。她立在我身前,睨着我,“我说将她赶走,谁让你们动手动脚的?”

&ep;&ep;稍作一顿,她对我道,“你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就算你要找的人在里面,也不会来见你。快走罢,别让我说第二遍。”

&ep;&ep;我的指甲抠住地面,望着女子逐渐远离的背影。我的希望就快要被此时的冷风剪碎,零落成低贱的泥。

&ep;&ep;“小春燕,你在不在里面?你救救我!我没有办法了……”我吸了吸鼻子,催发我所剩无几的力气,喊道,“我不想去给别人做妾!我不想死……可我不知道怎么办!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小春燕!!”

&ep;&ep;“住嘴!”女子低声呵斥,转过头来蹲身在我面前,我抬眸正好可以看见她蹙起的眉,她凝视着我,叱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敢这般大吼大叫?这里只有淳雁卿,没有小春燕。那是我三弟,不是你的小春燕。”

&ep;&ep;淳雁卿?她的三弟?

&ep;&ep;是我没有睡醒吗?不对,今日我还没有睡过。清晨憩那片刻也早被馊水泼得清醒了。

&ep;&ep;我的脑子顷刻间沉入一潭黑水,闷得我发懵。闭上眼是一片漆黑,睁开眼仍是一片漆黑。不仅漆黑,还无比涩眼。黑水无孔不入,钻进我的鼻子,将我逼得窒息。好像被灌入沉重的铅,拉着我的黑水中下坠、下坠……

&ep;&ep;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云安的金窟,淳府。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小春燕忽然就成了淳府的三少爷。成了高不可攀的人。

&ep;&ep;未等我将她的话消化干净,她忽又压低声音,对我道,“你最好快些离开这里,免得被我父亲知道,将你给……总之,三弟现在被父亲罚禁足,没办法来见你。我可以帮你带话给他,你若想见他,明日辰时在后门等着我们,我尽力一试。不过我想,以父亲对他的约束,就算你们见了面,他也帮不了你什么。我很想帮你,但……也是有心无力。”

&ep;&ep;许是我涕泗横流还绝望着的模样太傻,她竟亲自伸出手帮我将鼻涕眼泪揩去。

&ep;&ep;我咬紧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怯怯地望着她。

&ep;&ep;她似是怅惘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对我道,“我常听他说起你,花官。还有,谢谢你幼时为他挨的那顿打。”

&ep;&ep;挨打?是,我为他挨过一次毒打。那是我自不与狗争食以来,第一次被毒打。

&ep;&ep;那顿毒打教我在懂事以来头一回品尝到绝望的滋味,不是很好。却不及这次。

&ep;&ep;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我绝望的时候变得遥不可及。有时候我也想当那遥不可及的人,可我没那银子去凹身份地位上的遥不可及,不如在别处浪迹天涯,谁也不见。

&ep;&ep;已记不清我是如何离开淳府的。

&ep;&ep;游荡、游荡。直到周遭灯火尽灭,寂寂长街唯剩我一人独自徘徊。

&ep;&ep;街边的酒肆也正闭门熄灯。我几乎掐着那门缝挤进去。

&ep;&ep;我的身上剩下一点散碎银子,还有五个铜板。是敏敏姐姐塞到荷包里的。

&ep;&ep;倒出所有银子,我买下十壶老酒。

&ep;&ep;酒是敏敏姐姐教我不要喝的,到头来我花着敏敏姐姐给的银子,买来诛心的烈酒,统统灌入腹中。

&ep;&ep;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将自己推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ep;&ep;我的喉咙似火燎烧,将我的苦楚点燃,拖着我朝解语楼跑去。因为子时已过,我要去找景弦。今日又是新的一天,我得去找他。尽管我不晓得现在的我去找他还有什么意义。

&ep;&ep;他在弹琴。又在弹琴。从来都在弹琴,何时与我说爱。

&ep;&ep;伴着缭绕在我周身的琴声,我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亲昵地蹭着他的颈子,拿出我最委屈巴巴的声音唤他,“景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