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刘瑜差点就被张商英活活气死,于是接下来的大半天,张商英派出来的胖子们,就找不着刘瑜。

&ep;&ep;有压力,总是要发泄的。

&ep;&ep;特别是在压力过大的情况之下,总得找一个渲泄的出口。

&ep;&ep;例如要上战场的西军,往往在上阵之前喝上两碗酒,借着酒劲,便是赴死也多出两分从容;又或从战场下来的幸存者,有不少拿了赏钱,就直接去走马章台,去赌,所以不少老兵,到了年老,仍然孤身,因为壮年时,上阵拼杀勇猛,赏钱不是给了青楼姐儿,就是赌得痛快,留下来的只有一身勇猛的伤,哪家姑娘能嫁过来,给这伤残又一无所有,往往还脾气暴躁的老兵过日子?

&ep;&ep;刘瑜现在蹲在伙房的样子,大抵就是一种发泄。

&ep;&ep;不单看上去全然不似个安抚使,连说是个士大夫圈子的,都怕没人信。

&ep;&ep;按着边上拿着酒葫芦的老兵说:“相公,现时看着,您便是个家景不错,不肯读书、气跑西席的浪荡子。”

&ep;&ep;没错,真真就是这形象,袍裾胡乱扎在腰,箕坐在一节圆形的劈柴上,劈手抢过老兵的酒葫芦,刘瑜自己灌了两口,直接就把酒喝光了,倒着都滴不下一滴酒,他把酒葫芦扔回给老兵:“浪荡子就浪荡子,你知道吗?要不是担着这安抚使的差遣,我刚才就打他了!我肯定能干翻!别看他张天觉长得帅!我天天跑步,身体比他强多了!”

&ep;&ep;边上苦娘和艾娘看着快要疯了。

&ep;&ep;从俞角烈部落里跟着刘瑜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他这模样。

&ep;&ep;苦娘甚至向妹妹问道:“主人是不是痰迷了心窍?”

&ep;&ep;“迷你个头!”刘瑜没好气地从老兵手上抢过来空的酒葫芦,扔给了苦娘,“去打一壶好酒来。再切点卤味。”

&ep;&ep;老兵在边上笑嘻嘻地说道:“买只鸡来,相公当年教的那一手,这几年来总馋着,就没做出那味道。”

&ep;&ep;苦娘和艾娘,看着刘瑜的眼色,便蹦蹦跳跳,提着酒葫芦跑开了。

&ep;&ep;而老兵就皱起了眉头看刘瑜,好半晌才开口:“相公,你当年来边景,跑来伙房,说考不上进士,想来边境立点功劳,混个出身,你还记得吧?当年小老儿我就跟你说过,不要摆弄细作这行当。”

&ep;&ep;刘瑜沉默地望着地上几只蚂蚁打架,老兵幽幽地说道:“细作,老子当年就是细作的出身啊,小范老子手下,刺探军情,谁能与我相提并论?但从你看到我,认识我的第一眼,我就在这伙房,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会在这伙房。什么是细作?便是行不得快意事啊。”

&ep;&ep;行不得快意事,不能提三尺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不能仗长刀,十荡十决,斩将夺旗。

&ep;&ep;细作,便是哑然无光的,当一个细作变得灿烂耀眼时,他在细作这一行当的生命,就已经终结。

&ep;&ep;“相公,你若真心还要走细作这条道,大的道理,我不晓得,但小老儿以为,它还是不能行快意事。”

&ep;&ep;刘瑜抬起了头,望着老兵。

&ep;&ep;过了良久,他点了点头,的确正如这老兵所说的,行不得快意事。

&ep;&ep;“我很害怕。”刘瑜压低着声音,在这明朗的蓝天下,爽朗的伙房旁边,这么跟老军说道。

&ep;&ep;没有等老军问他,他便自己接着说了下去:“我害怕,我救不了这大宋,我救不了这苍生。你不明白,照着这么下去……”

&ep;&ep;“相公。”老军很不客气地截住了刘瑜的话。

&ep;&ep;“当年小范老子,派我出去,没有说什么救大宋,没有说什么救苍生。也没有说,我要是让辽人发现了,会如何如何。这么多年,我仍记得,范相公只是说‘宋七,此事便着你去办,可明白?’我便答了一句‘小人明白’便去潜入辽国了。我也没想着,若是自己暴露了,自己没法办成那事,便会如何如何。别怂,相公,千万别怂。”

&ep;&ep;老军粗糙的双手,扶住了刘瑜肩膀,如同若干年前,那个迷茫的少年,在落榜之后,来到边地游荡时一般。

&ep;&ep;他没有什么大道理,说不出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也说不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更说不出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他本就是史书上找不出名字的一个老军,就算他曾是一个极好细作,或者他足够好,好到连史书也骗了过去了,未曾将他发现。

&ep;&ep;千万别怂。

&ep;&ep;刘瑜一瞬间似乎有许多沉重的负荷,从身上卸了下来。

&ep;&ep;他笑了起来,露出了八颗牙齿,抱了抱老军:“七叔,谢谢你。”

&ep;&ep;这时苦娘提着酒葫芦和一包用荷叶扎起来卤味,艾娘一手掐着一只鸡的翅膀根,两只鸡被她这么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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