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两个年轻的护院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铁锹,即便在这料峭的早春也弄出了一身汗,歇气之余,忍不住开始抱怨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ep;&ep;“大哥,你看林子那头就是一片荒山野湖,鬼影都见不到一个,用来抛尸再合适不过,大人却非让我们把她运来这里埋了,挖来挖去的耽误工夫不说,还得跟这血淋淋的尸体待上大半天,真够晦气的!”

&ep;&ep;身材较为高大的护院皱了皱眉头,低斥道:“大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还轮不到你来质疑,退一万步讲,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你少说点废话多干点活,自然能够早些回去。”

&ep;&ep;“是,我知道了。”矮个不敢打反口,遂小声嘀咕道,“晚上得多弄点艾叶洗一洗。”

&ep;&ep;高个继续挖着坑,却抬起头来嘲笑了一句:“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怕鬼?”

&ep;&ep;闻言,矮个双眼一瞪,煞有介事地说道:“大哥,你这就不懂了吧,这种事可是有说头的,不兴乱来的。”

&ep;&ep;高个不怒反笑,把铁锹往边上一插,抱臂道:“行,我听听有什么说头。”

&ep;&ep;这下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ep;&ep;“以前那做法事的人同我讲过,女鬼阴气最重了,尤其是这种横死的,你没闻见血腥味么?从宅子里一直蔓延到这儿都没散过,邪乎着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死了一个,要是连带孩子一起那才是大凶,没几个道士来做法我还真不敢随意给她埋了,怕日后缠上身。”

&ep;&ep;“你仔细你那张嘴。”高个淡淡提醒道。

&ep;&ep;“是是是,我说岔了。”矮个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脸,谄笑道,“孩子自然不可能有事,大人看得那么重,即便生不下来,把她肚子剖开也是要把孩子取出来的。”

&ep;&ep;“倒也并非完全如此。”高个掏出兜里的旱烟,抹去杆子上的水雾并将其点燃,随后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这宋家小姐能干事,床上功夫也了得,大人原本是想留着她的,可惜她自个儿作死,非要让宫里的眼线去行刺皇上和皇后,这不,转眼就被逮住了,大人当然不可能留着她好让禁军找到,所以立刻让秋月去灭了口。”

&ep;&ep;听到这,矮个瞟了眼那具被草席裹住的尸体,想起她生前那么妖娆多姿,死后却如此凄惨,一时感慨万分。

&ep;&ep;“唉,也算是她倒霉了,疼得死去活来才把孩子生下来,却被丫鬟激到血崩……”

&ep;&ep;“不,我后来听见产婆跟大人汇报了。”高个吐出一串烟圈,压低了声音道,“她吃了那么多固胎丸,孩子养得太大了,先前产婆检查的时候就知道不妙,可是也没顾及她的身体,硬生生将孩子挤了出来,血崩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ep;&ep;“罢了罢了,快埋了吧,越说越瘆得慌。”

&ep;&ep;矮个搓了搓胳膊,顺便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没过多久,一个简陋的土坑就挖好了,两人合力将尸体抬起来扔了进去,然后开始重新填土,黄沙飞扬之中,红颜依旧完好却早已香消玉殒,永远地沉睡在这座无名无碑的孤坟里,不为人知。

&ep;&ep;“看在与你爹团聚的份上,可不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ep;&ep;矮个把最后一块地填平了,然后就碎碎念叨着离开了。

&ep;&ep;这边凄凄惨惨,那边却是欢欣一片,阖府上下都在为新生的婴儿忙碌着,就连老者也破天荒地没有回城,在这里逗留了一夜,早上秋月端着水盆来伺候他梳洗的时候,发现他正晃着摇篮逗婴儿笑。

&ep;&ep;“大人。”

&ep;&ep;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得到允许才进去,恰好乳娘来喂奶,便把孩子抱出去了,老者收了笑,张开双臂任她更衣打点。

&ep;&ep;“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ep;&ep;浑厚而苍老的嗓音灌入耳帘,犹如屋顶上方滚过的闷雷一般令人心颤,秋月不敢大意,仔仔细细地回禀道:“大人请放心,都已经掩埋好了,不会有人发现。”

&ep;&ep;老者颔首,继而又吩咐道:“今天我离开之后你们就把这座宅子关起来罢,无事不要出去,免得被暗中搜寻的禁军发现。”

&ep;&ep;“是,奴婢省的。”

&ep;&ep;孩子自然不可能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带回王都,一是怕被人发现,难以解释来历,二是怕家中老妻多生事端,而老者为了摆脱嫌疑,最近也不可能再来了,所以只能把孩子养在这里,如此一来,难免有些舍不得。

&ep;&ep;他转头看向坐在花厅里喂奶的乳娘,孩子就躺在她怀里,腮帮子吸得一鼓一鼓的,胖乎乎的小腿也不老实地蹬来蹬去,显得活力满满。想他花甲之年还能得到这么健康的后代,无疑是上天眷顾,只是孩子长得神似母亲,每次看见那张脸他都会走神。

&ep;&ep;是个生养的好胚子,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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