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ep;&ep;那个人影微晃了一下,一句温软的、略带哽咽的话传来:“不要怕。是我,我是你娘啊。”

&ep;&ep;寒意掠过九蘅的心头。娘?……她的娘,不是死了吗?!

&ep;&ep;不过她旋即释然了。娘亲是死了,她九蘅也死了啊。她现在是变成了鬼,要去往阴间了,娘亲来接她了。

&ep;&ep;想到这里,潸然泪下,站起来朝那影子走过去。走得近了,能看清那个有些虚晃的影子的衣着和五官。

&ep;&ep;朴素的衣裳,圆润的面庞,温和秀美的眉眼。

&ep;&ep;确是母亲兰倚。

&ep;&ep;兰倚原是方府的丫鬟。因为貌美,被方老爷看上,后来生了九蘅。殷氏没有生养的能力,强行把女婴从兰倚身边抱离,对外说是她殷氏自己生的,还像模像样假装坐了月子。但她并未将兰倚赶走,而是继续当粗使下人,百般欺侮。留下兰倚并非出于心软,只为了给方府再添一个男丁。

&ep;&ep;这期间,兰倚有时会偷偷地、远远地看看自己的女儿,每次被发现都免不了一顿毒打。母女虽生活在一个府中,却难得见一次,也从未敢跟女儿相认过。

&ep;&ep;而九蘅并不知晓那个时常窥视自己的下人其实是自己的生母,只觉得害怕,更被不怀好意的人教唆得看到她就跑。

&ep;&ep;而方老爷见殷氏对兰倚的存在睁一眼闭一眼,就更加不放过兰倚,所以她又有了身孕,在九蘅六岁那年,生下儿子仕良。殷氏故伎重施,再次夺走孩子,假装坐月子。兰倚知道自己生下了男孩,方家香火得续,自己对殷氏来说已失去利用价值。

&ep;&ep;这一次,不会仅仅夺走孩子了,殷氏必会除掉她。她生下孩子当晚就想方设法偷偷见到了女儿,拉着年幼的九蘅的手急促地道:“九蘅,我是你的娘亲,你跟我一起走好吗?”。

&ep;&ep;那时的九蘅吓坏了。本应是方府大小姐的她,一直不懂母亲殷氏为何总是厌恶和殴打自己。当面对着生母时,也没有弄明白这个拉着她哭成一团的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一声“娘”都没有叫出来,就吓得挣脱跑掉了。

&ep;&ep;兰倚消失在方府很久之后,九蘅才从下人们偶然的议论中知道真相,悔恨得五内俱焚。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后来她时常想,自己连一声娘都不曾叫过,兰倚会不会生她的气呢?

&ep;&ep;兰倚顾不得刚生了孩子的虚弱身体,试图逃跑,却被抓住了。

&ep;&ep;那一夜,殷氏刻毒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道:“荡妇,不是要跑吗?家法伺候,然后让她跑,天亮时我派人去追,若追不上,便放你一条活路。”

&ep;&ep;旋即有人上前执行了方家毫无人性的家法:在兰倚的惨叫声中,利落地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然后扔到门外去。

&ep;&ep;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手脚流着血,没命地朝远处爬去。

&ep;&ep;却是爬不了多远的。

&ep;&ep;第二天早晨,殷氏派出的家丁轻松找到了在泥路上挣扎的兰倚,将她就地活埋了。

&ep;&ep;懂事了的九蘅听说了这件事时候,恨透了殷氏,恨透了方府。也恨仕良。他的出世,把母亲往死路上推了最后一把。

&ep;&ep;尽管知道仕良无辜,可还是止不住地恨。

&ep;&ep;九蘅问过上天,这世上有神吗?如果有,为何不将这罪恶的世界毁掉。

&ep;&ep;——没有什么能毁掉这个世界,幸好如今她已摆脱了它,这就要随着娘亲,去往阴曹地府了。那里再怎样鬼气森森,也不会比方府更可怕吧。

&ep;&ep;此时她站在兰倚面前,哭着问:“娘,你还好吗,手脚还疼吗?”

&ep;&ep;兰倚努力掩了一下袖子,把血迹斑斑的手腕藏起,笑道:“不疼了。”

&ep;&ep;九蘅激动地扑向兰倚,然而身体却与兰倚交错而过——她穿过了母亲的身影,扑了个虚空。她愕然回头看去,兰倚也在无奈地、微笑着看着她,叹道:“女儿啊,娘现在只是一缕残念,你碰不到我了。”

&ep;&ep;九蘅着急地道:“我也是鬼啊!”

&ep;&ep;兰倚摇摇头:“你不是。你还活着啊。”

&ep;&ep;九蘅反驳道:“不对,我死了啊!”

&ep;&ep;兰倚忍不住笑:“傻孩子。”

&ep;&ep;九蘅低着看着自己,又看看兰倚,茫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ep;&ep;兰倚道:“是你唤我出来的啊。”

&ep;&ep;“我?”九蘅更糊涂了。

&ep;&ep;路的远处突然传来些喧闹声和脚步声,有几个火把渐渐靠近。九蘅慌道:“是府上的人追来了!”一时间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知道害怕。

&ep;&ep;兰倚道:“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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