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他确认自己神智尚存,好像变成了虚空中一双透明的眼睛,在清风里飘飘荡荡的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那是一条寂静的山岭,走兽们不知为何,都蛰伏了起来,飞鸟们却成群结队的向云端飞去,它们在天空中和云雾、彩霞融合在一起,绕着一位神灵起伏飞转。那神灵头顶帝冕,身穿黑白八卦金边袍,身前架着一张七弦琴,那面容长相,不正是自己的师尊伏羲吗?

伏羲正对下方一座山头上的人群宣讲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隐约听见“女娲造人”之类的话。人群中一位老者听言极其愤怒,高声责令师尊离开,然而伏羲却并不恼怒,他平心静气的弹奏着伏羲琴,一片空寂之中,山头上的人群安静下来,人人面露喜色,仿佛沉醉于幻境。这种场面陆压并不陌生,师尊每次开讲大道、辟幻示真便会用上这种方法。可是不一会儿,人群中那老者突然愤怒的大吼起来,他将自己的手腕咬破,把掬血的双手插入山体,瞬间,整个山头开始熊熊燃烧。伏羲的弹奏被打断,那火焰虽然伤不了师尊,但在他的面容上,陆压看到了平时难得一见的阴冷。

良久,山头大火逐渐熄灭,伏羲又在弹奏神琴,这时,视野却突然模糊了,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渐渐消失,当视野再次清晰的时候,陆压发现不知何时场景已经转到一个山洞里,洞中燃着一堆篝火,一阵寒冷的感觉直刺陆压的灵魂,这感觉不知从哪里来,只觉的那痛苦无有穷尽。隐约中还感觉到一种力量在空间里振荡,却和师尊用伏羲琴操纵空间时的反应极为相似。

之前山头上的人们围坐在篝火旁,泼血烧山的老者正在其中,他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子,山洞里除了这些身体枯瘦、几近裸体的人们,已经空空如也。篝火渐渐弱下去,眼看就要熄灭了,这时,那老者又咬开腕上血管,哺喂怀中的孩子,并将双脚踏入火中,片刻,老者燃烧起来,他将小孩递与其他人,合身扑入渐旺的篝火。围聚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用热血哺喂那个孩子,然后一个接一个投身入火,化作熊熊的火焰和温暖的光芒。

陆压看着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纷纷死去,不知为何,心中腾起一种莫名的痛楚,火焰烧灼着那些人的肢体,却好像又正在烧灼着自己的灵魂,他从不知道火原来是这么热的……。在从前的日子里,火焰对于陆压来说,无异于自己体内的血液又或拂过身体的轻风,可是现在那堆看似很普通的篝火,正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感觉,每一粒火星仿佛都是一根钢针,深深的扎进灵魂,带来剧烈的痛苦。陆压想要大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有图景、耳中有声音,但一道无形的障壁将自己囚禁在一个虚无的炼狱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痛苦平息下来时,除了那个嘴角沾满鲜血的孩子,所有的人都焚化了,那个孩子却似仍然沉陷于梦境。恍惚间,一阵淙淙的水声传入耳际,一汪不知从哪里来的流水漫过人们燃成的灰堆,将沉睡的孩子浸在水中。那孩子惊醒过来,环顾四周,像是发现了什么,扑上灰堆疯狂的挖掘起来,几个时辰后,鲜血淋漓的小手从灰堆里捧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圆珠。当陆压看到那个圆珠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看着那孤苦伶仃的孩子捧着红珠呆立,一阵心痛的感觉又占据了心房,恨不得立时下去安慰那孩子、将他抱入怀中。这种感觉把陆压吓了一跳,心说自己虽然也常发恻隐之心,但还没多情到这个地步,难不成这孩子与我有亲有故?

那孩子捧着圆珠站了许久,然后将珠子藏入怀中,走出了山洞。接下来,陆压眼前的图像开始快速变换,那孩子在山河中流浪,渐渐长大,画面闪动中,陆压只觉自己好像在眨眼间经历了千年时光,那孩子已变成一个数丈高的巨人。一天,他从一条广阔的大江中站起,仰天吼道:“我是共工——!”陆压看到这里,心里一怔:难道自己是在目睹共工这个大魔神的经历吗?他就是那个撞折了不周山的共工?然而,口不能言之下,陆压只好压下心头疑惑,继续观看。

共工浮出江面,沿江而上,复转向北,行至一条无边雄峻的山脉之下,这条山脉陆压却熟悉,正是自己师门所在的昆仑神山,只见共工攀山越岭,用了几年的时间,在西昆仑群峰之中苦苦寻到一处颠顶,将那颗让陆压感到熟悉异常的红珠置于其上,然后便转身下山东去。

东行的共工为陆压展开了一幅杀伐的画卷。自昆仑向东直到河洛城的万里路程中,共工与蛇身神灵们大小战斗十余次,斩杀了三位蛇身神灵,更杀死大神们制造出来的人首蛇身仆从无数。共工是一个陆压无法测知的高维存在,更掌握着磅礴至难以想象的能量,就如同湍急的乱流将弱小的漩涡冲散,共工用沛然莫御的能量固定住同时高维存在的蛇神本体,然后撕毁他们的结构,巨量的能量和物质爆炸开,将蛇神残存的本体绞的粉碎。几乎每一位神灵被杀的时候,当时的人王都在场观阵。“当时的人王应该是颛顼吧……”陆压心想,但令陆压感到奇怪的是,平时唯神命是从的人王却一直在观望,没有与共工交过一次手,甚至当战斗中的蛇神危急时,也不曾加以援手。

所向披靡的共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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