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道:“好,便跟你去听听他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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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大概是他真的时来运转,机会到了。

&ep;&ep;不仅从樵夫家四弟的话语推测出两名王氏子弟在庐山的行踪,还在山顶的简陋柴屋得到明确印证。

&ep;&ep;那是眺望建康方向,为东行客送行最适合的一座矮峰。满是蛛网尘灰的柴屋最多两三日前刚被人打扫过,主屋新铺的两张苇草席虽然粗糙,但席间异香幽幽,挥之不散,毫无疑问是出自西域的特殊香料,并非南方常见的兰花芳草。

&ep;&ep;她已经在这里送别王悦,返回柴桑了吗?那么他差不多也可以前往柴桑一睹佳人风采,免得拖延下去横生波折。

&ep;&ep;想到这里,他向窗外看了看天色。庐山壮丽秀美,多奇石瀑布,即使寒冬也郁郁苍苍,川流不息,他一路赏玩景色,耽误了不少时间,日光已经有些晦暗,就算下山也不免要就近投宿一晚,明天才能动身出发,前往柴桑。

&ep;&ep;于是他也不着急,带着家仆慢悠悠沿人迹最多的主路下山。途径建在山腰的废弃道观之时,听到有士人在里面反复诵读王弼的《周易略例》,他想起樵夫说庐山自古多仙迹,又将王氏那对从兄妹误认作神仙中人,一时也起了玩心,让仆人到山下等他,自己进去为士人解说他所困惑的那一条注解。等士人为他的言谈叹服,询问他的姓名时,便自称为王弼,在士人惊疑不定的眼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与他清谈。

&ep;&ep;事情至此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轻轻松松为自己想好了借口和退路,准备为这则志怪故事留下一个引人猜想的结尾,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料。

&ep;&ep;“久候郎君不至,还道郎君背约,却原来是谈兴上头,误了时辰。”

&ep;&ep;细微清脆的环佩声从破旧的道观外由远及近,宛如神女般美丽的女郎提一盏烛火摇曳的风灯,在门口现出她的倩影。

&ep;&ep;谢安久违地感受到了紧张,不自觉屏住呼吸。

&ep;&ep;这个时节还敢在山中游荡的女郎世间罕有,会不会是她送别从兄以后,又来庐山故地重游,正巧被他遇上?可能吗?不可能吗?

&ep;&ep;他收紧掩在袖中的手指,勉强定住心神,不放过任何细节地从下到上打量她。

&ep;&ep;裙襦是建康士女间正流行的样式,大小完全贴合她的身形,搭在双臂间的纤罗披帛与广袖裙裾被山风吹着柔和飘摇,在早春时节里显得格外轻盈出尘,然而仔细观察,那裙裾的长度并没有拖地堆叠,需要仆从捧着才能行走。发髻与插在发间的步摇也不如京中流行般高峨,而是可以登山踏青的样式。最关键之处在于她耳垂上没有如一般女郎那样佩戴明珠环饰,和建康传言中小王掾的外貌一致。

&ep;&ep;他自认对女郎的身份已有了七八分把握,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一口气,这才终于去看她的容貌。

&ep;&ep;第32章情貌略同

&ep;&ep;月明星稀,神女掌灯。

&ep;&ep;月光与烛光交织成晕色光幕,映照出稀代丽人的面容,而一旦将目光落在那面容上,又会觉得一切光芒在她容光对比之下失去色彩。最终,当与她双眸相接,正面对上她的目光,谢安呼吸一窒,只觉漫天星辰于室内升起,满室光辉流溢。

&ep;&ep;时间的界限一瞬间变得很远很远。

&ep;&ep;谢安不知道自己注视了多久,直到看见丽人眉梢轻挑,威仪赫然,如神明之不可冒犯,才从那慑人容光中略微回神。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就对方的话语做出回答,倘若再注视下去,不免让对方觉得无礼。

&ep;&ep;纵然心中不舍,他还是果断收回视线,端起一旁随身带来驱寒的酒水整杯饮尽,助壮胆气,方才顺着对方语义回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惟思神女飘随云雾,来去自如,可遇而不可求耳。”

&ep;&ep;他年龄尚少,未经□□,这番话说来却自然而然带有缠绵情意。

&ep;&ep;神女之思是魏晋士人常论常书的命题,建安七子中的王粲、陈琳、有文才盖世美誉的杨修、工于诗赋的张华,几乎每个以文采见长的名士都仿写过宋玉那篇赋文,其中最优秀者莫过于陈思王曹植的洛神赋,晋人代入起来轻而易举。况且月色如此,美人如斯,纵然滴酒不沾也难免染上几分醉意。

&ep;&ep;却听神女对答许诺,流动的眼波中既含情愫,也含嗔怪:“信誓旦旦,不思其反。郎既无贰行,何却步焉?”

&ep;&ep;机会到了面前还不能抓住,未免让她嘲笑自己胆怯。

&ep;&ep;谢安胸中升起带有少年意气的疏狂情绪,抛开酒杯向她一笑:“敢不从命。”

&ep;&ep;他不像从兄谢尚,自小习练骑射,但也不像卫玠那样弱不胜衣,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一边暗自决定先挟持她右臂,万一是来戏弄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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