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奇道:“怎会这般巧?”

&ep;&ep;忙展信看去,只见里面都是些寻常话语,先为失约不能来访致歉,最后向他家人致以关切问候之语。以褚裒含蓄内敛的性格,这般来信就是心意不变,一切如旧约履行的意思。谢尚心全放下,也明白了姐姐为什么毫不着急,唯一的问题是信为何恰在他离家后没多久送到。

&ep;&ep;“我算了算时日,如果坚石到御亭以后就送信使去徐州,信使再从徐州收信送至家中,差不多便是七日。”

&ep;&ep;谢尚摇头:“若是那么容易,褚季野早就送信来了,何至于整整两月全无消息,正好我一走就来了信。”

&ep;&ep;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到驿政系统发达的唐朝尚且如此,晋朝更是如此。

&ep;&ep;谢尚不信巧合,执着信笺从前到后又读了一遍,没找出端倪,转头看向姐姐:“阿姊可问过信使来历?”

&ep;&ep;谢真石道:“阿蒲说那人留下信便离开了,没能当面询问,只是看装束似为郡中兵卒,口音则是吴人,故而我原以为是坚石在御亭找的信使。”

&ep;&ep;“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

&ep;&ep;想起竹枝阴影下惊鸿一瞥的晶莹泪光,当时的感受又重新回到了他心里,谢尚不自觉放轻声音:“我们到御亭那日,建康传来消息,道是王府君长子王晏之在建康遇害,听说王府君当日就病重。”

&ep;&ep;在他对面的谢奕顿时停下食箸,惊讶地看着他:“郡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ep;&ep;谢尚道:“东线战事如火如荼,不利于军情的消息自然没那么容易传播。不过我看到御亭在染黑麻,估计传到郡里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ep;&ep;在座年龄最小的五子谢石抬起头:“染黑麻?”

&ep;&ep;谢尚还没回答,坐在他膝边的谢万先答道:“秦师伐晋,襄公墨绖从戎。居家服丧着白麻,遇戎事不可服丧,便将丧服染黑穿上出征。”

&ep;&ep;谢尚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阿万竟然已经开始读《左传》了,进展真快。”

&ep;&ep;谢万扬了扬下巴,清声道:“去年就读完了。”

&ep;&ep;他和谢安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1],但容貌只有五六分相似,性格相距更远。谢安性子慢,凡事与人为善,乐于成人之美;谢万性子急,爱争竞炫耀,事事都想压人一头,又在文采捷才上特别出众,于是更加骄傲。看到哥哥出风头,他当时就有点气鼓鼓。

&ep;&ep;他们一家对这个从兄都很欣赏喜爱,他一进大厅特意挑了从兄身边的位置过去坐下,离从兄最近,结果怎么好像是阿兄坐的那个位置更好,能被对方时时看到。

&ep;&ep;他下次也要坐从兄对面,不再坐他旁边。

&ep;&ep;还有阿兄也坏,知道对面更好居然不告诉他。

&ep;&ep;谢尚假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含笑问:“阿万最近在读什么?”

&ep;&ep;他天性善于体察人的感情,自七岁丧兄起更花费心力察言观色,是个极为玲珑通透的人。更何况谢万的心思几乎全部写在脸上,一点都没有隐瞒。

&ep;&ep;如果说谢安像汪洋无际的湖海,静水流深,那么谢万就像斑斓绚烂的锦缎,光华四溢。

&ep;&ep;谢尚心里对谢安的评价更高,但也认为谢万的性格和才华会让他更早成名,对谢万以夸赞鼓励为主,助他蓄养锐不可当的才气。

&ep;&ep;谢万听他询问,可谓正中下怀,得意地仰起脸道:“张茂先的《博物志》。”

&ep;&ep;谢尚略微讶异:“为何读张茂先?”

&ep;&ep;张茂先就是张华,西晋灭吴的最大功臣,力主司马炎伐吴,此后主持朝政,名重一世。难道这个弟弟突然转了性子,对政事有兴趣了?

&ep;&ep;却听谢万道:“包罗万象,文采亦略足观。”

&ep;&ep;谢尚心中一哽,立刻知道自己想多了。这小家伙分明是看中《博物志》里稀奇古怪的记载多,与人交谈时可以拿出来当成谈资炫耀。

&ep;&ep;爱炫耀就爱炫耀吧,反正晋人喜欢天才,成名早也不是什么坏事。

&ep;&ep;谢尚很快在心里自我调解完,表面上半点不显露,伸手抚了抚从弟谢万的肩,鼓励提点道:“王夷甫谓张茂先言靡靡可听,不唯独是说他的文辞,也是夸奖他清谈时的语调仪态,阿万读博物可以试试诵读,或许有新的感受。”

&ep;&ep;谢奕等他们说完,向谢尚迟疑问道:“仁祖可知王府君是否要为长子服丧?”

&ep;&ep;按东晋官场习俗,州郡如小国,长官称为君,下属为臣。王舒是会稽内史,担任剡县县令的谢奕算他的属臣,与他有君臣之义。如果王舒要服丧,那么他的属官也得跟着服。

&ep;&ep;然而根据晋律,如果官员在职期间遇到父母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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