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这日晨起,赵锦宁换过衣裳,还未梳头,屋内光线昏暗,她推开隔扇窗一看,外面竟下起了雨。

&ep;&ep;春天的雨棉柔,雨细的像绢丝,又轻又细,在天地间漂浮着,悄无声息的笼上一层雨雾。远处重檐屋脊在轻雾蒙蒙中模糊成了一幅褪色画卷。倒是廊檐外那颗西府海棠开的正艳,经雨一浇,胭脂点点,愈发娇艳欲滴,鲜红可爱。

&ep;&ep;看雨赏花,未能解她心中半分忧,反而多添了几分愁。

&ep;&ep;女孩儿也如花一样,有这么一段短暂的盛华花期,可要一直被锁这里,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好时光?

&ep;&ep;颂茴端着铜盆进门,见她靠在窗前,一截白皙手臂搭在窗沿,正侧着娇柔脸庞望着窗外出神。

&ep;&ep;她忙搁下手中铜盆,拿了一件对襟长袄走过来,轻轻披在她肩上,劝道:“公主,虽是春天了,到底风里还透着寒气,在这窗口站着再受了凉反倒不好。”

&ep;&ep;赵锦宁慢慢转过身,伸手拢了拢衣襟,“经你这么一说,方觉得有些冷了。”

&ep;&ep;“奴婢这就去给您倒盏热茶暖暖手,”颂茴口里说着,阖上窗户,倒了滚烫的茶来。

&ep;&ep;赵锦宁捧着茶碗侧身坐在床边,颂茴给她梳头,“公主,待会儿想吃什么?”

&ep;&ep;贴在瓷碗的指尖渐渐恢复暖意,可她心情既不暖也不热,这又过了半月也没个动静。

&ep;&ep;“没什么胃口…”

&ep;&ep;一语未了,只听外头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还有个吊着细嗓子的声音喊道:“颂茴姑娘…”

&ep;&ep;主仆二人皆是愣了下,对视一眼,赵锦宁扬了扬脸,颂茴会意走到外间。

&ep;&ep;她开门一看,只见廊下站着好几个打着伞的太监,为首的正是万诚。

&ep;&ep;“颂茴姑娘,咱家奉了万岁爷的命令,特来看望长公主殿下,”万诚眯眼笑道,“殿下可用过早膳了?咱家想给殿下请个安。”

&ep;&ep;颂茴注意到万诚口中称谓,心中不由大喜,忙请他进门。

&ep;&ep;万诚回头望了一眼廊下的小太监,“都到外头侯着。”这才迈步进门。

&ep;&ep;“还请公公稍待,公主刚刚梳妆。”

&ep;&ep;万诚忙道:“不急,不急。”

&ep;&ep;颂茴颔首,欠了欠身往里间走去。

&ep;&ep;万诚规矩的立在雕花圆光罩前,眼风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屋子,上到桌椅板凳下到器皿摆件通通不见,空荡的室内咳嗽一声都能听到回响。

&ep;&ep;赵锦宁从里间出来,如今没有椅榻,她只能往炕沿上坐,颂茴拿了个秋香色百蝶穿花纹坐垫铺上,她捋裙端庄坐好,朝站在步步锦棂条后的人影瞥了瞥,颂茴领意去唤万诚。

&ep;&ep;万诚一走进来,就行大礼,叩了头:“奴婢给殿下请安。”

&ep;&ep;“起来吧,”赵锦宁见他如此毕恭毕敬,心中顿时有了谱。

&ep;&ep;万诚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上首的公主,他在宫里多年,什么样的贵人都见过,却没有那位像她这样,雍荣华贵仿佛透肌浸骨,不靠金簪玉环、锦衣华服,照样至尊至贵,是与生俱来的气势,哪怕落魄至此,凤凰终究还是凤凰。

&ep;&ep;“本该早来给殿下请安,”万诚最是审时度势,心中有了计较,虽站起身但仍是哈着腰,看向赵锦宁的目光亦十分恭顺:“只是近来皇上因国事家事破费神思,奴婢一直未敢回话,昨儿晚间方禀告了皇上,皇上听了很是系念殿下,特嘱咐奴婢来探望您。”

&ep;&ep;“谁知,”话锋一顿,他微微打量了下四周,收起笑脸,语气很是愤愤不平,“这帮混账行子,简直无法无天,让殿下受了这许多的苦,等奴婢去回了皇上,定治他们的罪!”

&ep;&ep;赵锦宁长睫一垂,眼含热泪,哀声道:“这倒不打紧,就只是爹爹升遐,我未能在灵前尽孝,心中甚是愧恨。”

&ep;&ep;万诚脸上立时也换了一幅凄怆表情,宽慰了赵锦宁一番,又劝她保重贵体。

&ep;&ep;赵锦宁接过颂茴递来的帕子渐渐收了泪,“皇上这会儿可得空儿?我想过去请安。”

&ep;&ep;万诚道:“这会子皇上正与几位内阁学士商讨政事,殿下改日再去吧。”

&ep;&ep;赵锦宁点点头,“劳烦公公回去禀报一声,锦宁多年不见皇上甚为想念,再替我给皇上请安,问个好吧。”

&ep;&ep;“奴婢一定将殿下的话带到,”万诚打恭作了个揖,微微笑道:“今儿也不早了,殿下歇着,奴婢就先告退了。”

&ep;&ep;赵锦宁拂了拂马面裙上的细褶子,抬眼看向颂茴:“送送万公公。”

&ep;&ep;万诚一面道不敢劳烦,一面欠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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