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 (1/2)

&ep;&ep;薄暮时分，重迭连绵的杂乱雪云笼罩住了整个皇城，琉璃瓦覆盖的檐下悬挂着的数列宫灯在猎猎北风中狂舞大作。

&ep;&ep;这场酝酿了多日的大雪，终于在沉沉夜色中悄然降落。

&ep;&ep;李偃就是在这个时候骑着马，进了朱红城墙内。马蹄如鼓点一般敲击着地面，打破了宫廷肃穆静谧的夜，在这深深庭院重重宫门内久久回荡。

&ep;&ep;内廷正宫门大开，两边阶下，乌压压站了一群身穿不同颜色宦官服饰的太监。

&ep;&ep;提督太监于合瞥见疾驰而来的骏马，忙快步走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万诚面前，颔首压低尖细声音，恭顺回禀：“干爹，人来了。”

&ep;&ep;万诚点点头，布满皱纹的眼尾往身后扫了一眼，带头往朱红大门外走，身后众太监齐刷刷站成一列，紧跟其后。

&ep;&ep;李偃拉紧缰绳勒停骏马，幽邃眸光扫了一下匍匐跪地的众太监，不怒自威的眯起眼睛看向为首的万诚，“万公公，这是何意？”

&ep;&ep;万诚脸上堆着笑，毕恭毕敬的回道：“天寒地冻，大将军一路远来劳乏，皇上特遣派奴婢们前来迎接...”

&ep;&ep;他话还未说完，那匹如同主人一般阴晴不定的骏马突然高高抬起前蹄，鸣叫着冲他而来。

&ep;&ep;眼见铁蹄下落，万诚惊愕失色，其他太监更是抖如筛糠，脸贴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ep;&ep;李偃斜睨着脚下蝼蚁，拍了拍马背，沉声喊道：“追风。”

&ep;&ep;马儿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嘶鸣一声，高昂头颅抖了抖溜光发亮的鬃毛调转了方向，将马蹄铿锵落在御陛阶上。

&ep;&ep;他声调如常，但语气多有轻蔑：“追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狂躁，让万公公受惊了。”

&ep;&ep;万诚缩敛着肩膀，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强撑着露出个笑脸，一迭连声道：“奴婢不敢不敢…”

&ep;&ep;“方才，公公的话说了一半，”李偃摩挲着手里的马鞭，仰脸看向宫门内，青石大高照灯映照的笔直宫道上已经铺了一层皑皑白雪，“不知你主子还有何吩咐？”

&ep;&ep;万诚低眉顺眼地指了指旁边一乘奢华暖轿，道：“皇上令奴婢们准备了暖轿，还请大将军下马移轿。”

&ep;&ep;“想的周道，”李偃似笑非笑的瞟着暖轿，随手将马鞭扔到万诚面前，“起来说话。”

&ep;&ep;话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ep;&ep;“是...”万诚连忙捡起地上的马鞭，稽首行了一礼，由小太监扶着颤巍巍的站起身，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伞，疾步走上前给李偃撑伞。

&ep;&ep;李偃摆手，径直越过暖轿，抬腿迈进槛内，话音不大却语锋迫人：“让他们都退下。”

&ep;&ep;万诚望着峻拔身影渐行渐远，忙忙招手吩咐于合：“快叫人去御前禀报！”

&ep;&ep;李偃不徐不疾的沿着白石雕栏高台甬道踏雪前行，这一路上，但凡见到他的太监宫女，纷纷敛声屏气的避让到一侧叩首施礼。

&ep;&ep;等李偃走到殿前月台，身上披的玄青鹤氅已落上了一层细细薄雪，他顿住脚步，站在重檐廊庑底下回首观望。簌簌下落的雪花在憧憧灯影下宛如银粉玉屑，他料想这样的大雪，她定是喜欢的。

&ep;&ep;他回头走进灯下，直奔西暖阁寝殿。

&ep;&ep;“大将军。”

&ep;&ep;尚宫局女官颂茴，带领着四名宫女捧着贡掸，手炉，热帕，早已恭候多时。

&ep;&ep;见李偃进门，肃然跪地施礼。

&ep;&ep;他对她贴身伺候的女官，向来还算和气，“都起身。”

&ep;&ep;宫女颔首应是，立即起身上前侍候，有条不紊的递帕掸雪。

&ep;&ep;暖阁里燃着地龙，暖如阳春，他脱掉濡湿的大氅丢给颂茴，问道：“她呢？”

&ep;&ep;“皇上在养泉宫沐浴，”颂茴躬身回话，“近来天气阴冷，皇上犯了旧疾，林太医说‘温经散寒’汤浴有缓解之效，这几日皇上常去。”

&ep;&ep;颂茴话音落下，迟迟没有等来李偃的谕令，大殿中静的落针可闻，她垂首盯着地面，脑门热汗汇聚成珠，滴嗒下坠。

&ep;&ep;良久，她视线中的皂纹革靴才动了动。

&ep;&ep;“这么久还治不好...”李偃话音听不出喜怒，逐字逐句却让人胆寒，“传我的话，太医院那些庸医，再研究不出来去根的方子，提头来见。”

&ep;&ep;李偃向来说一不二，他说提头来见，势必有人项上人头不保。

&ep;&ep;“是...”这片刻的煎熬，让颂茴胆战心惊，双腿发软，听着渐远地脚步声，身体不觉往后趔趄。

&ep;&ep;层出迭见的雨过天晴色云雾销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