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年节时,英子因为「身子还未见好」,被取消了前往武当山的资格。这对她而言,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想到要跟万贵妃同乘一辆马车,她便能吓得接连做上三天恶梦。

&ep;&ep;成化六年正月十五,小黄门英子已「失踪」了半月有馀——但这点豆大的小事,在宫中是掀不起半点波澜的。偌大的皇宫,每日失踪的人不知凡几。

&ep;&ep;有些人猜测着这倒楣的小黄门,定是被早已看她不顺眼的余妍芝给悄悄解决了,正陈尸在某个池塘或枯井的底部。

&ep;&ep;同时承担着「被害者」与「受害者」身分的英子,现下正享受着前所未见的优渥生活。银耳羹、板栗糕、莲子汤,样样都是从未嚐过的精緻美食。

&ep;&ep;昭德宫内的厨娘只觉近日的工作量凭白多出许多,但箇中原因却无人知晓。

&ep;&ep;然而,这样愜意的生活终是会有尽头的。看着晶莹硕大的圆月,英子意识到了一个艰难的问题。

&ep;&ep;首先,她若是顶着这张脸去小黄门的食堂,无疑地会令人生疑。儘管她能利用余妍芝的蛮横来矇混过关,每个月要去上两次,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ep;&ep;再者,她到底该不该将身分的转变知会上头呢?若是上头因此提高了对她的要求,又该如何是好?

&ep;&ep;但照现下看来,她也没有多馀的选择。若是不上报转变身分的事,她大概也只剩下板栗糕十分甜美之类的事儿可说了。

&ep;&ep;英子满腹思绪,却仍得保持着余妍芝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才能走在路上。沿途遇到的宦官宫女们无不垂首绕道而行——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英子头一次发觉,扮演余妍芝倒也是有着许多好处的。

&ep;&ep;「姑娘!」祥子气喘嘘嘘的声音自后头传来。

&ep;&ep;英子陡然一惊,差点儿便要迈步逃跑了。强自定下心神后,才高傲地扬起下巴,回首冷冷地应道:「何事?」

&ep;&ep;小祥子乾笑着弯下了腰,与矮小的「余妍芝」平视,跡近諂媚地说道:「姑娘外出玩耍怎么不带上我呢?若是遇上了危险可就不好了呢。」

&ep;&ep;「向来只有我欺负人的份儿,从没有人敢欺负我。」英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ep;&ep;祥子暗暗叫苦,连忙迈着长腿跟上,若是余姑娘出了事,他可就完了。他也有些察觉了余妍芝的不同,却只觉今日的余姑娘更加骇人了,丝毫没往更深处的地方想去。

&ep;&ep;然而英子倒真不是存心吓他,不过是因为余妍芝在她心中,就是这么个形象罢了。她若有所思的前行着,丝毫没有发觉祥子已被自己吓得不轻。

&ep;&ep;「啊,到了。」英子陡然停下停下脚步。

&ep;&ep;祥子险些撞上她,吓得连忙后退三步,拉开了自己与她的距离。

&ep;&ep;英子听闻身后的脚步声,也是吓得不轻:「啊,祥子?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ep;&ep;「抱歉,姑娘,奴婢实在放心不下……」祥子颤抖地跪倒在地,今日姑娘的心情似乎特别不好,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见着明日的太阳。

&ep;&ep;英子「喔」了一声,沉吟半晌,又高傲地抬起了下巴:「好了,跟到这儿就行了,前头的路我自个儿应付得来。」

&ep;&ep;「是……是的。」祥子呆愣,直到英子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回过神来。

&ep;&ep;「姑娘居然没有责罚我?」祥子喃喃自语:「姑娘绝对是饿糊涂了,不然怎会跑来小黄门的食堂?难道昭德宫的小厨房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吗?」

&ep;&ep;***

&ep;&ep;由于小黄门们一天只能吃上朝食与晡食,因此,英子特意选在午时进入食堂。果然,不出所料地,饭堂内空无一人。

&ep;&ep;英子得意地将写了字的布条子投入花瓶,踏着愉悦的步伐转身离去。

&ep;&ep;「砰」地一声,英子迎面撞上了一个壮硕的胸膛,眼角瞬间浮上了一层水雾。她揉了揉鼻头,强自摆出了个愤怒且高傲的表情,才抬起了头。

&ep;&ep;「准……小准子?」英子惊诧地指着来人。

&ep;&ep;「余姑娘?」小准子的讶异丝毫不比英子少:「你怎么会在……会在这种地方?」

&ep;&ep;英子强自镇定,冷冷地说道:「昭德宫内还没有本姑娘去不了的地方。」

&ep;&ep;「说得也是呢。」准子憨厚一笑:「对不住了,余姑娘,方才不留神撞上了你。」

&ep;&ep;英子暗自叹息,若自己真是余妍芝,他可就见不着明日的阳光了。这傻准子,走路也不当心些。

&ep;&ep;「无事。」英子正色回道:「挪挪你的身子,本姑娘要走了。」

&ep;&ep;准子连忙让开,英子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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