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和靳长殊初次见面时,靳长殊对她说的话。

&ep;&ep;音乐仍旧悠扬而绵长,灯光璀璨,映照出千万点珠光星烁,他们在人群的最中间,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让步。

&ep;&ep;可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底一直埋藏着无边的自卑和巨大的痛苦,如同明月身上,抹不去的一道影子。

&ep;&ep;宋荔晚忽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她猛地挣脱了靳长殊的手,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

&ep;&ep;灯光太刺眼,他明明在她身边,可她竟然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分明是记得的,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凤凰翅般睥睨骄傲的眉眼,那英俊至极,却又冷漠如万年不化的积雪的面容。和这一刻,柔声细语,将她捧在掌心的人。

&ep;&ep;竟然是一个人。

&ep;&ep;悲哀如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没过她的口鼻,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宋荔晚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或者说,逃离他的身边。

&ep;&ep;因为她突如其来的驻足,一旁的一众舞者的脚步都有些乱了,有人撞在一起,抱怨的声音响了起来,可宋荔晚像是没有听到,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ep;&ep;她走得太过匆忙,裙裾如同盛开的兰花,却在盛放一刻,同样凋零。推开门时,屋外巨大的冰冷,从头彻尾拥抱住了她,可宋荔晚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的人渴求氧气般,渴求着一线生机。

&ep;&ep;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力气,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了回来。

&ep;&ep;宋荔晚撞入一个熟悉的胸膛,听到靳长殊,带着怒意的庡?声音:“你想找死吗?”

&ep;&ep;宋荔晚恍惚地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湖边,夜里的湖水安静而诡谲,深色的湖面上,漂浮着的水草同浮萍,似是女妖蜷曲的长发,在水面之下,静待着猎物的到来。

&ep;&ep;她在岸上,摇摇欲坠,也许下一刻,便会坠入另一处世界。听到他的声音,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睛没有焦距一般看向了他。

&ep;&ep;他的怒火,在看到她的神情时忽然顿住,片刻,放缓了语调,柔声问她:“怎么忽然跑出来?”

&ep;&ep;宋荔晚没有说话,他便将搭在手肘中的狐裘大氅替她披在身上,又要去握她的手,宋荔晚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就那样悬在了空中。

&ep;&ep;他要生气了,宋荔晚冷静地想,没有人敢这样下他的面子,人人俯首在他面前,他早已习惯了这样无冕之王的生活,可偏偏,她,这样一个低贱的孤女,却敢这样对待他。

&ep;&ep;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冷淡,淡色的唇同淡色的眼睛,在孤寂的灯火中,静静的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怒火——

&ep;&ep;甚至说,她有些期待着,他会撕破那层在面对她时笼在面上的假相,就像是初次见面时那样,冷酷而不留余地。

&ep;&ep;她已经受够了他或真或假的温柔,要她的心,也在他的一言一语中起伏不定。

&ep;&ep;妓丨女该爱上嫖丨客吗?嫖丨客也会有真心吗?

&ep;&ep;明知道不该,明知道没有。

&ep;&ep;可她却……早已泥足深陷了。

&ep;&ep;她像是即将凋零的昙花,唇边含着一缕模糊的笑容,望着他,笃定地等待一个结局。

&ep;&ep;靳长殊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像她预料中那样发怒:“发脾气可以,何必非要跑出来,连外套都顾不上穿,不冷吗?”

&ep;&ep;没有想到他说的居然是这个,宋荔晚有些意外,缓缓地抬起眼睛,半晌,露出个有些古怪的神情:“靳长殊,你是不是喜欢我?”

&ep;&ep;他没有回答她,不顾她的反对,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ep;&ep;她的手指已经冻僵了,摸上去光滑冰冷,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母亲总是握在手中的一段玉髓手钏。

&ep;&ep;那是祖传下来,历经了几代人的古董,剔透明丽,色泽温润雅致,触手也是微凉的,被摩挲得久了,泛着淡淡的光。

&ep;&ep;母亲偶尔提起,会含笑和他说:“这是你的祖母送我的,等长殊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依样送给她,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等你们也有了孩子,你就可以跟他们也讲这个故事了。”

&ep;&ep;后来,出事故时,那串手钏也碎了,从废墟中被小心地翻捡出来,放在手帕中裹好了交到他手上。他将手帕的一角掀开,露出里面零碎的一把玉石,摸上去仍旧是冰冷的,像是一汪离人泪。

&ep;&ep;而她也像是要碎在了他的掌心中了。

&ep;&ep;他耐心地,小心地搓揉着她的指尖,直到那已经凝固冷滞的肌肤上,重新泛起伶仃的热意,这才轻笑一声道:“你现在才知道吗?”

&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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