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听得胤禛这么一声低吼,舒兰终于后知后觉的回过了神,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被胤禛抬手止住了话头——

&ep;&ep;“我年幼时被抱于孝懿仁皇后膝前养着,那时候还小,也不知道我的生母另有其人,有一次皇阿玛到景仁宫看皇额娘,我告退去御花园里给皇额娘摘花,刚好碰上了她,她怀里还抱着皇六弟,她很恭敬的向我请安,但我感觉得到那平静恭敬的眼神下藏着一丝莫名的厌恶和仇视,后来皇额娘没能熬过去我被重新送回了她膝下,在那之前我已经隐隐有所感觉,那个对我充满着仇视冷漠厌恶的人就是我的生母,却还是没有直面起来那样的残酷,我还记得那是八月,天很热,我就站在回廊上等着,听着她在屋内笑着逗皇六弟,她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笑意,可看到我的那一瞬,眼神变得比二月的北京还要冷。”

&ep;&ep;“那时候的我也幼稚得紧,跟老九打架剪老十四的辫子,总是在想看到这样的我她会不会多些关注,或是有一天长叹一声突然就跟我敞开了心扉,可始终没有,无论她嘴边的笑意多温和眼底始终是冰冷的,再后来先帝给了我‘喜怒不定’的考评,我想我的一生总不能就因为她的漠视而毁了,我身上总还留着皇额娘对我的期望,所以我开始拼了命的想出头,只为了皇阿玛能够多看我一眼。”

&ep;&ep;“那时候前头折了好几个兄弟,怕养不活老大老三就都被送出了宫养,老五被养在宁寿宫,其余的还都是小不点,宫里头也就我跟太子能玩到一块,皇阿玛也乐得看到有人愿意跟太子亲近,那时候我想着这样也挺好,当个辅佐太子的贤王,就像皇伯父一样,子子孙孙都被皇阿玛另眼相看,却是想不到大家伙争来争去,最后这个皇位落到了我的身上。”

&ep;&ep;“只要在这紫禁城里,每个人就少不了去争去斗去抢,我有时候也想,或许这就是宿命,享受了这天下人的供奉,总得付出旁人想不到的艰辛,可作为一个阿玛,作为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我不愿意我的儿子,我的子孙后辈如我们兄弟几人一样,特别是你和弘晙,人大了心也会跟着变大,被人蛊惑也好自己生出了野心也好,难不成到时候我跟你额娘年级一大把了还得看着你们兄弟二人阴谋算计来背后捅刀子去?生于皇家,留住人性中最初的那些温暖,其实很为不易,但也因为不易,所以才显得珍贵。”

&ep;&ep;“有时候我也会回首我这一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说幸我从未感受过何为父母亲情,说不幸我已是九五之尊,且还遇见了你额娘,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很庆幸当初你皇玛法给我和你额娘赐婚,身于皇家不争不抢其实也足够富贵无忧一生了,难得的却是一个情,这个情不是说要你耽于情毁于爱,而是有你所珍惜的情分,你才不至于最后只剩下一颗冰冷的心,只剩下乾清宫上头那个冷冰冰的龙椅,你才能够在这个充斥着阴谋算计的皇宫里,找到一丝难得的慰藉,旁人总说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痴情,在我看来,却是彼情不如此情。”

&ep;&ep;“冷眼看了这么些年,你能不能当个好皇帝,朕心里有数,朕不要求你开疆扩土,只要你皇玛法斗了一辈子才赢来的江山别糟蹋在我们父子俩手上就行了,如今我已经完成了你皇玛法对我的托付,我累了,接下来如何就瞧你的了。”

&ep;&ep;舒兰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胤禛,整个人显得有点愣愣的。

&ep;&ep;夫妻这么多年,且还是两辈子,舒兰一直认为自己是了解胤禛的,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眼前的人,前世的时候总觉得他是一个天生的帝王,冷漠,多疑,决绝,说是携手相伴的夫妻似乎更像是齐头并进的盟友,而今生多了许多的温情,可在她的心里,他仍旧是那个生死只在覆手之间的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也感动,可也敬畏,从不敢轻易的托付出所有的真心,只怕有一日醒来发现不过是黄粱一梦,该冷漠依旧冷漠,要决绝更为决绝。

&ep;&ep;可眼下里,她想或许是她错了。

&ep;&ep;或许,哪怕是前世的时候,他也并非那般无情,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特别是在弘晖死后,他或者也无力去表达,于是他们渐行渐远,最后才变成了再也无法说上一句心里话。

&ep;&ep;或许,那时候总觉得这人是个天生的帝王,或许他也并非表面上所看起来的那么刚强,他也会期待父子亲情母子亲情,期待能相濡以沫的夫妻之情,也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得到自己从未得到的东西,可康熙没能给他,德妃从未想过给他,前世的自己,年妃,李氏也从没有全心全意的为过他,弘时弘历弘昼也没能成为他期望中的样子,所以,他才会慢慢的越来越像个天生的帝王吧。

&ep;&ep;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很庆幸当初你皇玛法给我和你额娘赐婚……

&ep;&ep;这句话就如同一声炸雷,将舒兰保留了两世的固有思想炸了个干干净净,她第一次意识到,或许于夺嫡之中,确实是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可夫妻之间,却是该争的一定要争,前世的凄苦何尝不怪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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