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罗战说得身前的大毛和白远都抖着肩膀乐,交口赞道:“你们家老爷子不错,是个厚道人,这就叫作有棋品!”

&ep;&ep;就只有程宇没有一丝儿笑模样。

&ep;&ep;罗战爽快地笑说:“你们别以为只有娘们儿才有那种关系特别近的蜜,男人也有,我爸就有蜜!他那时候老是找同一个人下棋,人家老能赢他,他偏就不甘心,较劲似的,每天晚上去找那个人下棋,有好几年吧……那个老头子就是他的‘棋蜜’!

&ep;&ep;“咳,可是后来呢,有一天再去的时候,他的棋蜜没露面儿。

&ep;&ep;“我们家老爷子是个棋痴啊,每天去等,每晚儿端着一碟儿芸豆糕在鸟市里遛达,等了挺长一段时间呢……老头子因为这事还挺失望的,觉得他棋友不来了咋也不通知他一声,他也忘了打听对方家住在哪里,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姓什么叫什么,他为这事儿惆怅了挺久呢……”

&ep;&ep;程宇那时候安慰他说:“也许那人突然碰上了什么事,不再去了,不是故意放你爸鸽子。”

&ep;&ep;罗战表示理解宽容地点头笑笑,望向车窗外的眼神竟有些氤氲,眼前晃动的是冒着热气的灶台边,那忙碌晃动的熟悉身影。

&ep;&ep;程宇默默坐在他身旁,眼睛望向另一侧的车窗,眼底缓缓积聚起两团湿润的红潮,舌尖回味的似乎是那碟儿芸豆糕,早已淡漠久远的味道……

&ep;&ep;津津有味儿听故事的白远摸不到头脑,好几次回头看这两位沉默的大神,咦,这俩人怎么忽然都不说话了呢?

&ep;&ep;淅淅沥沥的雨从山谷中飘落。

&ep;&ep;弯曲盘桓的山道变得湿滑。

&ep;&ep;雨夜里打开的车窗传出罗战那一口颇有豪爽气魄的亮嗓儿,嚎起皇城根儿小胡同里老手艺人的吆喝,带着一股子炙暖人心的乡土味儿。

&ep;&ep;“冰糖——葫芦儿——

&ep;&ep;“硬面儿——饽饽儿——

&ep;&ep;“磨剪子嘞——呛——菜——刀——”

&ep;&ep;……

&ep;&ep;或许是那晚雨越下越大,弯曲的盘山公路及其难走。

&ep;&ep;又或许是连续开了一整天的车,白远替大毛开了一会儿,然后又换回大毛,这人疲倦过度,瞬间走神儿了。

&ep;&ep;要不然就是被罗战那几嗓子嚎得太正宗了,太有滋味儿了,空谷之中浸透一股湿润的苍凉,勾搭起所有人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中的乡音,一车的人都魂不守舍……

&ep;&ep;事后罗战回忆,其实最直接的原因是刚刚拐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直角弯路时,对面一辆从山区运送滚木出来的大货车车速过快,雨天车轱辘严重打滑,而山路上逆向行驶的车辆之间没有任何的隔挡!

&ep;&ep;大货车高亮耀眼的前车灯在罗战瞳膜上划过两道灼烧般的痕迹,满眼天地颠倒!下意识地自我保护意识让他在那时候偏过头去,都没机会吭一声,身体失控时肩膀被甩向一侧的窗玻璃!

&ep;&ep;肩胛骨的剧痛连带轮胎急刹声草木枯枝断裂声窗玻璃爆裂声与车厢里身体翻滚撞击骨骼血肉摩擦的惊骇声音尖锐地践踏蹂躏一切感官神经!

&ep;&ep;车翻了。

&ep;&ep;押解车为了躲避打滑的大货车冲出了公路,翻滚啸叫着坠落山谷……

&ep;&ep;罗战连挣扎叫唤的机会都来不及,背铐的双手挣不脱,完全无法护住要害或者掌握平衡,身体蹿着就冲向车头。

&ep;&ep;生与死的幻象交织的那一瞬间,罗战的魂儿都快要吓脱窍了。

&ep;&ep;他的脑壳儿就算再硬,也硬不过那扇厚实的前挡风玻璃。这一撞,如果撞不碎玻璃,他脑袋就碎了;如果撞碎了玻璃,他整个人就会直接从前窗飞出车厢,栽进深谷。

&ep;&ep;他被一股力量拖拽着拖回了后排座位。

&ep;&ep;脑壳儿距离挡风玻璃似乎只有两寸,耳畔的风声雨声和挣扎痛叫声撕裂神经末梢!

&ep;&ep;他的身体突然被身边儿的人紧紧勒在怀里,钢筋样的一条前臂箍得他有一刻在剧烈的肉体碰撞翻滚之间几乎窒息断气儿。

&ep;&ep;破裂绷断变形的车厢四壁从四周疯狂地扑压上来,在距离罗战眼风寸许之处猛然撞向护住他的那具身体!

&ep;&ep;金属与肉体剧烈的撕扯撞击并没有伤到罗战的身体,却仿佛狠狠地拧上他的心口,让他在极度惊恐中想要大喊,想要呼救,想要挣脱捆缚他的镣铐,想要抱住身边的人……

&ep;&ep;血喷了出来。

&ep;&ep;头皮突然像被电锯切割般的剧痛,俩眼一黑,鲜红黏稠的液体在罗战眼前炸开,在他失去意识的那瞬间……

&ep;&ep;哗啦啦的雨水透过残破的车窗玻璃,抽打在罗战脸上,让他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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