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很骄傲的眼睛扭过来冷冷地扫了罗战一眼,不置可否。

&ep;&ep;罗战压低了声音,说话声儿有点儿黏糊:“能给咱留个大名儿么?我想知道你叫啥名儿?”

&ep;&ep;他又补充道:“我也没别的意思。我过几年还出来呢,没准儿将来咱还有见面的机会。”

&ep;&ep;那人嘴角突然浮出纹路,揶揄地冷笑:“将来出来以后老老实实做人,你跟警察还能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ep;&ep;“我不就蹲几年大牢么……怎么着,以后不能见啊?”

&ep;&ep;罗战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与企图接近的渴望,目光赤裸裸地对视。

&ep;&ep;对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儿,望向车窗外的眼神水汪汪的,侧面映衬在赤红染血的天空中,金橙色的曲线曝露出纯色金属的质感与亮度。

&ep;&ep;****

&ep;&ep;罗家兄弟俩没有收押在同一间看守所,直到上庭的时候,才有机会互相远远地看上几眼。

&ep;&ep;罗战行三,他二哥罗强比他大十岁。两兄弟就是因为合伙在道上瞎混,整出来几件犯法出格的生意,被老实巴交做了一辈子小市民的亲爹骂出了家门,声言老死都不再认这俩祸害儿子。

&ep;&ep;这一回亲兄弟哥俩儿好,一起栽进去了,老头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就直接气死了。

&ep;&ep;罗强判了十五年,罗战因为很多事儿都没有直接参与,又具有坦白交代和悔过自新的表现,从宽只判了八年。

&ep;&ep;罗家两兄弟经营十年的场子基本也都赔进去了,查抄充公变卖倒手,家财全都放鹰了。而被兄弟俩交待了帐目弄进去的市委里的某人,据说坐实了一系列重大经济问题,贪污、巨额受贿、挪用公款,被判无期。

&ep;&ep;罗战的大哥从郊区赶过来,在法庭外露了一面,跟罗战说了几句话。

&ep;&ep;罗战问押解他的警察:“能让我坐牢之前回趟家看看么?我不逃跑,我回家看看我爸。”

&ep;&ep;警察摇摇头:“我们没这规矩。”

&ep;&ep;“我爸病了……”

&ep;&ep;那个警察说:“你爸病了,你也得去坐牢;我爸爸病了躺医院里的时候,我也没回家,我还在外省蹲守抓坏蛋呢。”

&ep;&ep;罗战那时候就在法院门口哐当跪下了,也没避忌周围一群人的眼光。

&ep;&ep;他面朝西北他们家的方向,咣咣咣地拿脑门砸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上了收押入监的车子。

&ep;&ep;罗战坐进收押车,车子两侧和后窗内都装置了坚固的钢扦栏杆。

&ep;&ep;市局派来随车押送犯人的几名公安随后也上了车,罗战一抬头,惊讶道:“呦?怎么又是你啊!”

&ep;&ep;持枪的警察也愣了,绷不住那张冻死人的冰块儿脸,嘴角弯了弯。

&ep;&ep;罗战顿时就高兴了,之前的阴霾烟消云散,咬着下嘴唇瞧对方,抿嘴嘿嘿乐了很久。

&ep;&ep;这是他入狱坐牢之前坐的最后一趟车,走的最后一条路,能碰上自己看对眼的这位小警官押车,算是当下唯一一件令他开心的事儿。

&ep;&ep;一车的警察莫名盯着罗战看,从来没见过哪个犯人在收押车上这般美不滋滋儿的,仿佛不是准备去坐牢,而是开花车去迎接他家新娘子!

&ep;&ep;罗战正儿八经地对年轻警官点了点头,说道:“我大名儿叫罗战,外边儿比我辈份大的人都管我叫罗三儿,比我小的叫我一声战哥。警官同志,咱俩也算挺有缘了,互相认识了,报个名儿呗,您贵姓?”

&ep;&ep;罗战半眯着眼,眼角的纹路笑意坦诚,说话之间有意无意晒出来的摄人气场,让人难以回避和拒绝。

&ep;&ep;都是爷们儿,对方要是再不给正脸,反而显得憋憋缩缩的小家子气了。

&ep;&ep;清澈淡漠的一双眼沉默了片刻,回答:“我姓程,程宇。”

&ep;&ep;罗家兄弟上的是两辆车,一个去延庆,一个去河北清河,不同的方向,不同的监狱。刑警大队队长指给几个队员两辆车,程宇随便上了一辆车,偏巧就又碰见罗战。

&ep;&ep;当年,如果程宇上得是罗强的那辆车,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罗战这家伙,一生的命运都不会跟这个人有任何交集与牵绊。

&ep;&ep;距离上回罗战从远郊看守所押解进京已经有一个月,案件因为尘埃落定而风声渐远,人心安定,待铲除的都已经铲除,该伏法的也已经伏法。

&ep;&ep;押解车上因此气氛宽松了许多,再不用像上次那般,公安押个刑车而已,竟然如同一车的亡命徒在枪林弹雨中暴走逃避极道追杀。

&ep;&ep;罗战问:“程警官,上回那条路上你毙掉两个人,你们领导没找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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