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子就脱落了。琥珀的手袒露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血色从指尖一点点地消退。琥珀感觉自己成了个脆弱的壳,被盛骅一锤子敲得粉碎。她俯视着地板上这一地的碎片,既可怜又可悲。

&ep;&ep;“我看过你在逍遥音乐节上的演出视频,我很奇怪你怎么会绷得那么紧,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为了所谓的尊严,不愿意被同情,被怜悯,强撑着站在别人的面前。你从那时起就有问题了,对吗?”

&ep;&ep;不,比那还早,早到她轻易都不敢回首。

&ep;&ep;琥珀闭上眼睛,真是诡异,她竟然觉得全身都放松了,谎言终于被戳破,她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处心积虑地伪装。

&ep;&ep;伪装……实在太累了,心累,身体也累。

&ep;&ep;逍遥节上的演出结束后,她做出一副高冷的姿态,实际上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不久之后,是体育界的一个世界赛事,她作为受邀嘉宾去演出。为了表现出竞技体育“更快、更高、更强”的精神,组委会希望她能演奏罗马尼亚作曲家旦尼库的《云雀》。这首作品是小提琴高音e弦上绝无仅有的颤音名曲。乐曲巧妙地运用了小提琴上下滑指的颤音技巧,以极为明快欢腾的旋律,表现了山林中云雀争鸣、阳光明丽、风景如画的一幕。在小提琴e弦亮丽、清悦、透明的音色表现下,高超的颤音绝技一气呵成。

&ep;&ep;她十六岁时就拉过这首曲子,赢得满堂喝彩。她想这次应该也能撑下来。可是当她站在候场区等待上台时,突然加速的心跳令她感到窒息,别说拉琴了,她连琴弓都握不住。她取消了演出,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ep;&ep;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拉过琴。以前她的内心虽然有过抗拒,可是她的身体还是会听从理智的命令。现在,就连身体也开始抗拒了。

&ep;&ep;大概是二十岁生日前,琥珀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主要的依据是:她越来越怕登台演出。

&ep;&ep;一个演奏家,怕登台,如果不是琴技露怯,那必然是心理上有了问题。心理问题在古典音乐界不是件新鲜事。古典音乐看似优雅,但是对于台上的演奏家而言,却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演奏家们不得不在越来越残酷的古典音乐市场拼搏以维持生计。而音乐会,每一场都是“现场直播”,一点点的错误都不容犯下。

&ep;&ep;有一位排名与许维哲差不多的钢琴家,有次在柏林爱乐音乐厅举行的音乐会上,由于记忆错乱,被迫停下来重弹。现场的观众不会发出嘘声,也不会向台上扔瓶子、砸鸡蛋,他们只是一起站起来,要求退票,并要求钢琴家道歉。钢琴家解释,自己是因为太过疲惫,导致演出发生失误,他请求观众的包容和理解。可观众依旧没有原谅他,对于观众来讲,钢琴家必须准备充分,在舞台上交出一百分的表现,这才对得起他们。现在,已经听不到那位钢琴家的消息了。

&ep;&ep;是的,古典音乐观众的要求之高,是其他音乐种类无法相比的。

&ep;&ep;琥珀见过很多乐团的演奏家,他们为了避免神经紧张或注意力突然不集中而引发的演奏失误,不得不借助酒精和镇静剂来熬过音乐会。可是酒精和镇静剂的效果能防止出现差错,也能夺去演出的活力。

&ep;&ep;琥珀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她很享受音乐,也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和她竞争,而她还这般年轻。

&ep;&ep;她不记得是哪一次演出,也不记得演奏的是哪一首曲子了,只记得那一阵她的演出行程很密集,几乎是下了飞机就上台,演出一结束就又赶往机场。舟车劳顿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她有些厌烦这种生活。这种情绪被她带进了演奏中,那次的演出自然不是很理想。虽然现场的观众还是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可是她欺骗不了自己。她暗下决心,下次演出一定要好好表现,于是给自己多加了一个小时的练琴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之后的演出,她越想放开手脚好好表现,手脚就越发地不听指挥。一次又一次,情况越来越糟糕。

&ep;&ep;怀特先生也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推掉所有的演出,让她回巴黎音乐学院,边执教边进修,看看能不能改变她的状态。口碑建起来需要花费多年的心血,毁掉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在巴黎音乐学院待了半年。那半年,大概是因为不用演出,她过得还不错。平时上上课,周末和爸妈一起吃个饭。偶尔去别墅住几天,带香槟和玫瑰散散步。

&ep;&ep;就是在那段时间,她认识了阿峦。

&ep;&ep;阿峦是钢琴系的学生,她是弦乐系的教授,按理说,她们不该有任何交集。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洗手间,她进去,阿峦出来。她洗好手出来,发现阿峦在外面等着她,兴奋地问她,可否去旁听她的课。阿峦是用中文问的,问完,连忙又用法文重复了一遍。

&ep;&ep;阿峦的中文和小哥哥一样,带有一点华城特有的儿化音,也许是因为这样,琥珀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从那之后,琥珀的课上多了个钢琴系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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