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慈面色深沉,并不打断成元涣,也不插嘴。每每谈及此事,他二人神态皆有异与平日,我心中一股直觉,这两个人并没有在说假话。我屏息凝神以待,生怕略过一个细节。

成元涣道:“七年前,本教与五派曾有一次最正面的冲突,整个武林,为此而震动。当年因我教在江湖上威势渐盛,以震阳派净劫老道为首之五派,谣称本教秘籍金沙神功为祸江湖,扬言要围攻万涧峰,破天涧宫,将其销毁。先教主自不畏惧,将金沙神功秘籍置于天涧宫大殿铁座之上,说五派中人,有人有本事拿到便拿去,若没人有这个本事,便一个人也休想出得了天涧宫。”

成元涣还未讲入正题,他与唐慈二人脸上已皆笼上一层阴霾,想来当年天涧宫中一战之惨烈,至今让人心有余悸。

成元涣续道:“那日夜里,我教与五派已激战三天两夜,万涧峰仿佛被血染透,利刃相接与伤重哀嚎之声遍野。五派之中旁人便罢了,唯独那净劫老道功夫当真了得,连斗得千余招,先教主竟落了下风。便在这时,扬名使,不对,是傅雨杭竟闯进了天涧宫。她好似本欲劝双方罢斗,可眼见先教主处境危急,当下想不了别的,便先出手去救。没料到那净劫老道杀红了眼,使出那冲阳剑法,一剑就取了傅雨杭的性命!”

“胡说!”我厉声道。

我的呼吸越发不可控制的急促了起来,虽然一早做好了预备,可震阳派三字入耳,心中还是一下子乱了方寸。

我诘问道:“震阳派净劫道长是德高望重之人,武林之中,尽人皆知,如何会做这般黑白不分、滥杀无辜之事?”

本来无话的唐慈大是不以为然:“教主以为,在那些人眼中,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五派之中,多表里不一之人,平日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六年前万涧峰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本教不知折了多少兄弟。属下自己亦久斗力竭,被那晦明和尚的精钢禅杖所重伤,能活下命来,实属列位先教主之灵庇佑。”

成元涣道:“现在教主坚持想消弭我教与五派间隙,可却不知生死过节早结,五派是恨不能对本教斩草除根啊!”

我悲声道:“我不信!生死大事,为什么先教主与易叔叔一句话都不曾讲与我?为什么一定要瞒我这么多年!我要去见崔姑姑,我要听她讲!”

我便要往外跑,唐慈拦住我:“没用的,我们无谓在这撒已故去之人的谎。况且当年在天涧宫大殿之内的,只有先教主与传令、掌籍、执规三使,以及彼方的净劫、孟兴川、晦明与慧一这八大高手在。教主若非要去问,扬名使知道的也只是,傅雨杭确实是活人进了殿去,就再没有命出来。”

香火祠里,香烛的火苗一星一点孤零零地摇曳着,好像在等着燃烧殆尽的宿命。我恨恨回头,盯着一墙最末,新摆上的那个牌位,安教主,你瞒了我好久!

眼泪一颗一颗闷声滑落,我紧紧咬着嘴唇,半响只吐出三个字:“后来呢?”

唐慈道:“傅雨杭中了一剑后,躺倒在地,旁边只有先教主和那净劫贼道,没说上几句遗言便死了。她死了以后,先教主便发了狂,见人就杀,连我们几个都要杀。那贼道想去铁座上取金沙神功秘籍,得来的不过是一部白书罢了。那贼道许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加上五派也有许多人重伤待治,他就带人下山了。”

成元涣接道:“后来,之所以从来没人敢告诉教主此事,是因为先教主曾叫我等立下重誓,永不提六年前天涧宫一战,永不提那一战中亡命之人,若有触犯誓言者,驱逐出教,不得善终。”

我摇头,我不愿相信,我更不明白!“那是我的娘亲,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要瞒着我!”

成元涣道:“定是教主年幼,先教主不愿让教主冒险为母报仇。先教主修练金沙神功多年,仍自忖不敌那净劫老道的平阳决。可惜先教主方练至金沙神功中最后一式‘玉石俱焚’,竟走火入魔而亡,报仇志愿,终身未竟。”

成元涣说罢,与成元涣两人便一齐拜倒,直向先教主牌位叩拜泣诉。

“你们出去吧。”我拖着疲累的身心沙哑道。成唐二人停了声音,又拜了先教主的牌位,没有再说话,整理了衣容便俯身退下了。香火祠内突然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连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

脚下早没了力气,此时堂内无人,我也不必再硬撑下去,只通的一声跪坐到地上。我的指尖尖利地划过地上的板石,最终紧紧聚到一起,狠狠地攥成了拳。

震阳派!心中一阵熟悉的疼痛辗转而过。我初次踏足震阳殿,便见孟恩甲骄纵乖张,孟兴川自命铁面刚直,还不是纵容庇护亲子!就连东方,他亦可为了什么“信义忠孝”,甘愿负我,昨日还口口声声此心不移,转瞬就与他人定下佳期!

呵!还不是因为我是金沙教中人!因为是金沙教中人,他师父一剑取了我娘的命,他便一手碾碎我可以为他放弃一切的决心,掐断我对真情真爱的部指望!而我,竟然还亲手将易叔叔推到了那虎狼之地!

我狠狠咬住的嘴唇仿佛沁出血来,一丝丝血腥气味蔓延,倒刺激得人清醒过来。这世恶道险,终究是我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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