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轩众人散去,桃红指挥着粗使丫鬟收拾屋子。墨凝坐在铺着缎面褥子的榉木五屏风式罗汉床上,反复欣赏着手中的契书,流芳则坐在一旁的脚凳上,泪眼朦胧地死死守着墨凝。

“好了好了,又不是真去死。”墨凝哄了流芳一句。

“大小姐若是死了,流芳也不活了!”流芳仍旧揪紧墨凝的衣襟,撅着嘴道。

墨凝看着流芳如小狗儿般忠诚善良的双眼,心里不由得一软,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大好的生活我不享受,我去死干嘛啊?”

流芳只是哼了一声,低下了头,双臂捆住了墨凝的胳膊。

“流芳,”桃红一边忙完了,过来拉了拉流芳,“闹腾一上午了,让大小姐歪一会儿歇歇。你过去看看大小姐要的那个苹果什锦米羹好了没。”

流芳闻言,扭扭捏捏不肯松开墨凝的手。

“快去。”桃红拍了流芳一下,流芳这才不情不愿地抹了抹脸上的泪,起身向院里走去。

桃红回头看流芳离开,转过身来,板着脸替墨凝拍好了枕头道:“大小姐也累了,先眯一会儿吧。”声音也是沉沉的。

墨凝闻言皱眉看向桃红,良久才不确定道:“桃红你不高兴?你怎么啦?”

桃红看都没看墨凝一眼,只是轻声道:“没事。”说着,转身取了一旁柜子里的丝被放到墨凝脚边道,“这会儿风大,若是睡,还是盖着好。”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桃红,”墨凝挪下床站起身拉住桃红手臂,“你这是怎么啦?”

桃红沉默了两秒,拉开了墨凝的手道:“大小姐自己高兴就好,何必理我们这些个奴婢。”说着又要走。

墨凝闻言似有所悟,连忙道:“桃红,我的好姐姐,你先来坐下呀!”她说着,连拉带拖地将桃红拽到了罗汉床上坐着,拉着她手道,“今儿这事儿,我是玩的有点过火。墨凝在这给你赔不是啦!”

桃红见墨凝诚心道歉,脸色缓了缓道:“我们做下人的,哪有资格评论主子对错。只是今天这事儿,大小姐做的实在有点过。若是一个不小心真吊在上头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跟太太交代。”她说得太太指的是瞿氏。

“好姐姐!”墨凝一脸的歉疚,摇着桃红的手臂做撒娇状,“你有资格,有资格!府里这么些人,就你待我是真心的。我今日这事儿,是做了打算的。但我保证,下回绝不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

“打算?”桃红不解。

“我不知你清早那会儿听到没,老爷曾说,可许我与少爷们平分产业做嫁妆,我当时在气头上,加上朱氏搅合,这事儿就掩过去了。回来的路上仔细回味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若是不赶快把这三一产业拿到手,说不定今后就没了。”墨凝道。

“没了?”桃红追问,“这是何意?”

“我可是清楚地记得,老爷刚提出分家产这事儿时,朱氏那好似吃了一嘴屎的表情。很明显,她也是头回听到这事儿。我若不赶快把家产搞定,保不齐朱氏会动什么手脚,把我这份家产夺了。”墨凝的语气冷了下来,“但我尚未正式与闫家配婚,短时期又不能出阁,如何才能让老爷提前应允给了我?”

“那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呀。”桃红语气略带责备。

墨凝一笑:“三把凳子稳稳的,我把持好,便不会有事儿。我也想着是不是用和平点儿的方法和老爷商量着把这三一家产提前给我。可是老爷那脾气,我若是提了此事,他只怕会觉得我太过贪心盼他早死!何况,他们觉得我嫁到闫家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我又怎么能以答应嫁人为条件,让老爷提前给我这些商号呢?”墨凝说着,看向桃红,“所以,我不如用最底线的方法,我的命重过这场婚事,这婚事又重过这三一家产。如此一来,这原本重要的家产,在我的命和婚姻的面前,反而显得不重要了,老爷也就能痛快地放手了。同时,也让人看到,我嫁人是忍着极大的冤屈与不情愿的。”

桃红看着墨凝清明的双目,不带一丝冲动与糊涂,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这才破涕为笑道:“原来是没疯的。”她说着拍拍墨凝的手,“大小姐做事越来越有打算,我还道是大小姐一时冲动做了出格的事,心里着急,才……但既然事出有因,我也就不多说了。但下回,万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解释清楚后,桃红扶着墨凝躺下,又替她盖好了丝被,这才离开。但墨凝的心绪却没停止。她知道,虽契书在手,但这十一家商号的运作仍操纵在赵敬逢手中,她不过是能在每月多添些月银罢了。若想真正得到这十一家商号乃至那三一家产,她必须想办法能亲自管理这些商号的运营。

并非她恋财。只是她一个亡母孤女在赵府实在是势单力薄。桃红、流芳倒是可靠之人,但毕竟只是两个下人。赵老太太倒也疼她,也能凭老辈的威望护着她,但毕竟已无权管理后院家事。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可这赵府中,谁能成为她的靠山?朱氏自然是与她势不两立,连带着朱氏的一双儿女,她也不愿多打交道。张姨娘不甚熟悉,上官姨娘挨打那日倒是见了,是个胆小无能的女子。这找府中,还有哪个人能与朱氏势均力敌,或是值得她依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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