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地点头。

“我姥爷也死掉了,但是他住我们家。”阿扬自顾自说:“我们家里有个像……像庙一样的东西,我姥爷就住在上面。你爸爸住这里不会孤单吗?我妈妈说不能让姥爷住外面,他会孤单的。”

东东眼神迷惘地看了她好一会,忽然松开手,加快步伐小跑起来。

“哎咚咚,你等等我呀——”

东东在不远处停下,指指他前面。

墓碑后是一个石头砌成的环形,上头冒出小坟包。墓很新,坟包上冒出几根杂草,东东走过去拔掉了。

“你爸爸住里面吗?”

东东点头。

阿扬挠挠头,指着墓碑:“‘韦小宝’的‘韦’。”

东东没回应。

阿扬左右看了看,回到来时的道边。

她蹲在路边拔小黄花,有些梗太韧,一使力,整个人就噗通坐到了地上。她一手攥着一束小黄花,一手拍着屁股,歪歪扭扭地回到东东身边。

湿润的小黄花整齐地摆在墓碑前,映着墓碑上阴刻的文字,在山风里轻颤。

两个蹲下的身影像随处可见的石墩,静静立在那里,仿佛进行与神明的交流。

“哎,下雨了!”阿扬伸出手试雨,又一颗砸到她的手心。“我们快回去吧!”

雨滴砸得枝叶摇晃,像一只只欢送的手。

东东拉着她踉跄下山,走着走着,拐上一条来时不曾走过的道上。

**

许连雅穿着五分裤,小腿被茅草划过,细微伤痕早不及心头钝痛。

桂林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大小溶洞随处可见。

许连雅望着那些黑魆魆的洞穴,内心煎熬,走得跌跌撞撞。

“小心点。”姜敏适时搀扶她一把,“山路比较滑,注意脚下。”

雨下起来。

丛丛山林,茫茫大雨里,一声声呼喊像被吞噬一般,毫无回应。

队伍停了一下,手电的光柱四周扫射着。

许连雅看到前面韦姓的墓碑,黄色的小野花被大雨打的七零八落。

姜敏朝她点点头,“东东爸的。”

东东妈的声音传来:“这死孩子跑去哪里了,没在这哎。”

老大爷指着那小花,“应该是来过这里的。”

有个年轻人出声道:“前面那不是有个‘神仙洞’嘛,我们小时候就爱跑那里去玩,会不会到那里躲雨了?”

老大爷当机立断把七八人分成两队,一队往另一条下山路,一队去探“神仙洞”。

许连雅跟在去“神仙洞”那队。

山里行了大半小时,看哪都相似,早已不认得来时路,要是阿扬真的上山落单了……

“阿扬——”

嗓子沙哑像被生生割裂。

“前面就是。”有人提醒。

所谓“神仙洞”不过是小孩间的戏称,实际是村民供奉某路神仙的地方,叫得多了便沿用下来,要问具体供奉的神仙,十有八/九会摇头。

“阿扬——”愈发使力。

“妈妈——”

细弱的童音幻听一般。

许连雅去拉拉姜敏胳膊,“你听到了吗?是在叫‘妈妈’吗?”

姜敏犹豫。

许连雅并不等她回答,呼声又起:“阿扬——”

“妈妈——”

“许铭扬——”

“妈妈,我在这里——”

许连雅看到了,山洞口有个矮小的身影蹦蹦跳跳,朝她招手。

许连雅几乎是推开众人跑到了最前面,险些跪下,紧紧抱住了女儿。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妈妈了……”

阿扬没想到自己闯了祸,许连雅这模样也叫她手足无措,环上许连雅的脖子,呜咽地说:“妈妈你别哭……妈妈你别哭啊……”

说罢,倒是自己先哭了出来。

那边另一家却是不同光景。

东东妈提起东东一条胳膊,毫不留情就往屁股扇了一巴掌,方言叫骂很快被东东哭天抢地的嚎啕掩盖了。

老大爷在旁无奈劝着:“别打了,都找到了,没伤着就好。”

**

许连雅背着女儿回了姜敏家。

姜敏给烧了洗澡水,许连雅给阿扬脱衣服检查一遍身体。

许连雅只找到她膝盖上一块淤青。

“疼么?”

阿扬摇头。

“真不疼呢?”

“不疼。”

“妈妈心疼啊。”

许连雅疲惫得暂时没有与她计较错误,打开花洒替她冲去脸上的污痕。

小的那个也然没犯错意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妈妈,爸爸是死掉了吗?”

花洒差点摔到地上。

“谁告诉你的?”

“咚咚爸爸死掉了。”阿扬搓着胳肢窝,样子像拥抱自己,“爸爸是不是也死掉了,才没有来找我们?”

许连雅不知道她怎么理解“死掉了”的含义,阿扬平静的表情更像在说“出去了”。她显然还没有措词委婉的意识,干干脆脆便说出来,不清楚这词会给听者带来怎样的震动。

“什么是‘死掉了’呢?”

“像姥爷一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