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

阿扬又吭哧吭哧跑上楼。

“妈妈——”稚嫩童声贯穿了小小的宠物医院。

许连雅正在吩咐客人注意事项,旁边台上是客人刚做完手术的阿拉斯加。

许连雅闻言觑了她一眼,朝她摆摆手,阿扬立马噤声,安分又委屈地等在一边,盯盯不锈钢栏杆上的细小污渍,又瞅瞅她妈妈。许连雅教过她,大人讲话,小孩不能插嘴。

好不容易盼到两大人说完话,阿扬跑到许连雅跟前。

“妈妈,爸爸回来了吗?爸爸在哪里?”

许连雅正要送客人下楼,听到找爸爸不禁蹙眉。

“谁说你爸爸回来了?”

“你说星期二下雨爸爸就回来——”

客人善意的笑叫许连雅脸上发窘。那不过是女儿闹得凶时候信手画的饼。

许连雅黑下脸,沉声说:“你爸爸没回来。”

小姑娘被无情现实打了一巴掌,愣了一下,眼眶更红了。

许连雅已经无视她,把客人送下楼。

阿扬人小腿短走得慢,一路下来几乎要哭出来。

“妈妈,我要爸爸——”她去拽许连雅白大褂的衣角,“爸爸在哪里?”

“……”

这也是让许连雅头疼的问题。许彤很早就说过,养小孩跟养猫养狗不一样,小孩是独立的个体,会有自己的思想和喜恶,越长大越明显。

恰逢此时来了新客人,店员着急唤许连雅过去。

许连雅下午忙得焦头烂额,听着也心生烦躁,“阿扬,自己玩去,妈妈要工作了。”

“我要爸爸,爸爸在哪里……”气息越来越弱。

何锐见缝插针地说:“姐,柠檬给你买回来了,我约了同学,先走了。”

“嗯——”许连雅随口应着,跟店员围到病号边。

阿扬瘪着嘴,坐到了门口的小凳上。雨丝偶尔飘到她脚边,她缩了缩脚趾。

何锐蹲下来想安慰她几句,许连雅在里面喊:“何锐,你别管她。越哄越上道。”

何锐还是软语道:“跟小舅舅去玩好不好,小舅舅带你去抓娃娃?”

阿扬耷拉着脑袋,摇头,小手抹了抹眼角。

“我要等我爸爸。”

爸爸成了她的执念,从记事开始就在心底生根发芽,如今已蔚然成林。

何锐叹了一口气,同学电话来催,他狠狠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明六月的天,小女孩却像在天寒地冻里,缩成一团。

她时不时抹抹眼泪,却没有嚎啕,大概知道没人来哄她。

更多时候她在盯着雨幕,很多双腿来来往往,却没有一双向她走来。

雨势减弱,天真正暗下来时,许连雅终于送走了客人。

阿扬已经在门口打起了瞌睡。

“阿扬。”

阿扬眼睛迷蒙,脑子却一点也不糊涂。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许连雅蹲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回家吧。”

阿扬甩开许连雅的手,“你骗人是不是?”

许连雅:“……”

阿扬哭着控诉:“你骗人!你说星期二下雨爸爸就会回来!”

刚结束一天工作的许连雅累得心力交瘁,生硬地说:“起来,我们回家了。”

店员瞧出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道别,先溜下班。

阿扬嚎了起来,跺脚,“你是骗子!你骗人!”

“阿扬,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平日的规矩早弃之不顾,没有什么比得上她爸爸来得重要。

“我不要回去!你把爸爸给找回来!”

许连雅无法不动容,这称呼像刀子一般不断刺到她心头,提醒她责任的缺失。她也很想哭,但是她不能,一旦她也缴械,两个人都会崩溃。

许连雅板着脸,唬她:“许铭扬,你已经五岁了,明年就上一年级了,哪有小朋友像你一样赖皮的。”

哭泣声稍微小了一点,反而像一根纤细却柔韧的渔线,勒得许连雅抽疼抽疼的。

许连雅匆忙收拾东西、熄灯锁门,往停车的地方走。

“我要回家了,你要自己在这里吗?”

阿扬磨了片刻,不情不愿,抽噎着跟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许连雅打开后座的门,阿扬自己爬上儿童椅,自个扣上安带。许连雅检查一遍,绕进驾驶座。

一路无语回了家。

门一开,阿扬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扔沙发上,泪痕满面。

许连雅拆开何锐的水果袋,说:“吃荔枝吗?舅舅买的荔枝很甜呢。”

那边看也不看,“不吃!”

许连雅把荔枝摔回袋子,“不吃算了!”拎着柠檬进了厨房。

阿扬被冷落到极点,哇地一声又哭起来。

两室一厅的屋子很小,隔不开小孩的哭声。

许连雅有些疲累地抓着流理台边缘,泄气地垂下头。嘴唇紧咬着,却忍不住颤抖。

当了母亲的女人仿佛被剥了一层皮,特别容易陷入脆弱情绪里。

终究是少了一份依靠,即使再逞强,许连雅也得承认这个家是残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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