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要涨潮了,我们回去吧。”

不知挨过多久的沉默,云洛结站起身来,她面对着那片海洋,身影显得渺小。

麦芽糖拉了拉海王星的耳朵,提醒她,休息的时间结束了。

她能感觉到海王星稍稍动了一下,似乎是点了点头,但她能感觉到海王星的犹豫。

这也要怪她没有把刚才那些话真正的深意传达出来,她本应该像一个老师一样,将她所说的一字一句细细地解释给她的学生。她的学生很聪明,但也很迟钝,尤其是当她怯懦的时候,那些理性的言语便不能成为她的养料了。

“起来了,别多想,”麦芽糖倾下上身,也放低她的声音,“一会我有话和你说。”

有话和你说,但不是现在。

海风徐徐而来,正如山间的风中细碎地夹带着的木香与阳光的甜腻,它带着彼岸橄榄叶的味道与海鸥的呼唤,拂过宽阔平静的沙滩。它送来一点远方的祝福,希冀它们可以成为伴随着新的日出而来的力量。

于是,海王星从麦芽糖的怀里醒来,因为有足以令她在此刻坚定信心的力量传递给了她,很微弱,但足够。

麦芽糖和海王星站起身来,她们面对着那片海洋,身影显得渺小,然而,那片海洋正倒映在她们的眼中,比起朝日的光芒,它也同样渺小。

“从刚才开始好像就一直是我在自顾自的说话,我还没有问过你们两位是来做什么的呢。”

回到那间海滨小屋的路不远不近,足以进行一次简短的对话。

云洛结的声音似乎比早晨刚见到时黯淡了许多,虽然她的声音本就沙哑,但现在更接近于昨天那种近乎于尸骸所发出的声音了。

毕竟,刚看到的希望,被如此否定了。

麦芽糖与海王星对视了一眼,海王星的眼睛在向她诉说着请求与依赖,海王星现在不能做出像样的回答。

既然是自己一手造就的局面,那还是应该自己处理。

“我们昨天说过了,我们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困难,我们需要你。”

云洛结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她的步伐还在继续着。

“那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们的呢?我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你已经做完了那件事,就在刚才。剩下的是我们的事情。”

“……原来如此。”

云洛结没有再过问什么,她接受了,她愿意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鼠,不会愤怒,不会悲悯。麦芽糖刚才说出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心中回响,封闭通向她幻想的每个通道,当理性重新回到她的身体中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心已经是漆黑一片。

她不想承认,可在黑暗下她无能为力;她尝试说服自己不要因为一段话而那样动摇,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败下阵来。她惊异于一个陌生人能将她思考半生的问题回答得如此透彻,她也自始至终不明白麦芽糖为什么要把答案那样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以至于断绝了她的一切希望,包括她刚刚升起的,努力活下去的意志。

随意吧,荒唐啊,荒废吧,如果这副身躯和灵魂还能有什么值得榨取的价值的话,尽情拿去吧。

海王星时不时向麦芽糖投来不安紧张的目光,麦芽糖没有用言语回答或是安抚她的情绪,她只是紧紧握着海王星的手。

海王星知道,麦芽糖不会让她失望的,麦芽糖在构筑一个她会喜欢的结局,就和那些故事里实现别人愿望的精灵或是女巫一样。

然而,当她看向云洛结单薄地前进的身影时,那种殷实的感觉还是会不断被消磨。她有一种错觉,她觉得云洛结似乎走得很快,与她们越离越远,似乎在一个恍惚之后,她便会从此蒸发;她又有一种错觉,她觉得云洛结似乎走得很慢,走得蹒跚,走得摇摇晃晃,随时就要倒下,她像是被割开动脉后独自走向深渊的殉道者,她的脚底下踩过自己的血液,她也终将会在自己的血泊中成为牺牲品,而海王星自己,好似手中正执着一段绳子,连接着前方,扣在她的脖颈……

“在事情开始之前,我要向你确认两件事。”

云洛结的脚步在小屋的门口停下了,麦芽糖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依旧是标准的、毫无感情色彩的语气,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样平淡。

“你愿意承担死亡的风险吗?”

海王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麦芽糖。而麦芽糖对自己所说的无比明晰,也无比确信,她知道自己在询问的是什么,她知道这么问的意义、目的以及风险。她的表情如她的意志一样坚毅,她的眼中有太阳的热流在滚动。

“……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云洛结背着身子如此回答道。

没人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她做出这个回答时究竟是如何向自己解释的,或许只是顺应了本能,放弃了与自己的对话而已。

海王星看向云洛结,她的表情是茫然的,她的嘴微微张开着,此刻,她如同站在灯塔上眺望着远方触礁沉没的邮轮,那么远,那么无奈。

麦芽糖咳嗽了一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睑短暂地合上了,随即又露出那双只有冷漠的眼睛。

“那样就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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