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离开承兴宫之后,乾荒独自走到了城西的庙宇之外。如他这般不详之灾祸,即便是心存虔诚,亦是不被允许进入庙宇的。

庙宇内传来了阵阵祈祷祝祀之声,祥和且安宁。世人皆感念神明的一切恩赐,只是在这偌大的帝鸿氏一族,偌大的帝丘城,唯有乾荒与他的母亲,没有向神明祈愿的资格。到底是族人抛弃了自己还是神明早已将自己忘记?...

高大的围墙隔绝了这个眼中怀揣着虔诚的年轻人,亦似乎他从来便不属于这里一般。

大抵这世间的温暖唯有母亲的爱,这是乾荒仅有的、心底最后的坚守。

只是,这终究只是乾荒的梦,即便一切如此真实。这不是蜉蝣的梦,或许曾几何时,在那东极之海的孤岛上,一个孩子独自煎熬过的漫漫长夜之中,蜉蝣无数次的臆想着能与母亲再度在荒山之上度过贫苦虽温暖的一生,臆想着自己成长为堂堂男儿便可解救母亲余生的凄苦...

神明能赐予自己便仅仅是一个梦吗?...醒着做梦果然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只是,蜉蝣不愿醒来,即便能只再看母亲一眼也是好的...

乾荒就那般踉跄地走回了城外的荒山,此时临近黄昏,茅草屋浸染在夕阳最后的灿烂之中,云霞绯红,飞鸟归林,一切如此静谧。

推开那熟悉的木门,屋内竟是没有丁点儿声音。乾荒心中登时一紧,急忙跑向屋后的耕地,母亲种下的菜苗亦如当年离开之前瞧见的最后一眼那般,唯一不同的,当年是一个薄雾微凉的清晨。

四下里再是没了母亲的身影,茅草屋仿若瞬息跨越了时间,在时光之中腐朽破旧。

慌乱,不安,甚至恐惧,便是心跳亦是乱了情绪。

再向远处望去,那交织着灯火与炊烟的帝丘城亦如往昔,巨大的承兴宫在辉煌中讲述着最炙热的荣耀。

乾荒再次跑回茅草屋,只是无论如何尝试,身体恰似幻影一般穿梭在茅草屋间,再是触碰不到任何的真实。不甘心的乾荒疯一般的跑向了帝丘城,风穿透了身体,唯有心中那无法停歇的绞痛在诉说着真实。

倘若这仅是一个梦,为何温暖竟是这般短暂...蜉蝣只能看着痛苦的乾荒,无法从这残忍的梦境之中挣脱,那便只能一齐痛着。

城门前,那抹身影,是母亲,母亲!

母亲的脸上挂着无尽的期盼,不断张望着远方。这是年轻之时的母亲,她在等待着什么...

无论乾荒如何大喊,母亲亦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在飞逝的幻象之中,乾荒第一次看清了许多,母亲为何会嫁给父亲,母亲如何安然地走向了生命最后的终点,甚至在烈火焚身的痛苦中,母亲依旧向神明祈祷着唯一的孩儿今后可平安顺遂...

痛楚如利剑一般穿透了蜉蝣的胸膛,他只能看着,疯狂地流泪...

可怜的母亲竟是为了一个男人心底最阴暗自私的欲望葬送了本该幸福的一生,而那个男人却是猖狂地享受着所谓“胜利者”的荣光。

不过,痛苦却无法停止。一间宽阔的神殿之中,数百巫者被诡异的紫色绳芒吊在半空,鲜血从他们的脚腕之处流出,一滴,一滴...即便凄惨的哀嚎,即便不断向神明乞求,那神台之上的白袍昆仑使徒,眼中尽是冷漠,如俯视蝼蚁一般漠然。

这竟是一场由姬桓彗一人之私欲为世间带来的灾祸!永生如何?权力又如何?无非是构建在生命与鲜血之上的丑恶欲望!

神明是否听到了信仰着最卑微的祈祷?...

还有,千万的役奴为了开采矿脉冶炼锻造,在黑暗幽闭的山中不断的挖掘着,在烈火相伴中耗尽最后一滴汗水,再卑微的辛勤亦是换不到一顿饱食,甚至必须默默咬牙地忍受无情的皮鞭抽打,死去竟是变作了最舒适的解脱!

锋利的武器,硝烟的战场。征服者书入羊皮古籍之中的荣耀亦是践踏着生命与鲜血,这本不该是一首值得传唱的赞歌!

权贵们享受着锦衣玉食,在美酒与舞姬的环绕中醉生梦死,他们放肆的狂笑,欺凌着本该平等为人的役奴,而神明大抵从来看不见这世间最残忍不公的一切...

这,是怎样的世间?

蜉蝣真切的感受着每一种痛苦,感受着自己的痛苦与世人的痛苦,甚至于那些痛苦对于欲望的控诉!

倘若神明不能看到,不能听到,世间已将腐朽,我愿做那第一株冲破腐朽泥潭的绿芽,破开身前的黑暗,拥抱那本属于这世间的阳光。

……

“年轻人,你为何只是站在那里?”云麒的声音打断了蜉蝣的思绪。

高大神兽云麒那混沌的双眼注视着蜉蝣,虽然云麒并不能看到蜉蝣的样貌,但是这个可以从神明幻境之中醒来的年轻人,必定是胸怀良善的仁德与纯真的信念。父亲大人在冥冥之中早已料定了一切,自己在这黑暗之中孤寂的等待亦总算不负使命。

只见蜉蝣忽是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然后虔诚地跪拜在了云麒的身前,低头恭敬道:“蜉蝣愿意接受神明所赋予的使命。”

云麒闻言便张开了巨口,一把赤金巨剑包裹在金色的光芒之中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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