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儿,这浊世之中,很难有人独清,你懂吗?”上官涁轻叹,“我以为你一直都懂,可你失了记忆,我得再提醒你一次。”

泗儿咀嚼着这句话,慢慢想了想,她只是缺乏社会经验,脑子却是够用的。

“你是说,这县令可能属于某一派系,可能是父亲甚至是太子一系,是吗?”

上官涁点头。

泗儿默了良久,把砚台颤颤巍巍地放了下来。

“端着。”上官涁平淡又不容置疑。

“是,”泗儿委屈又不敢真的违逆,“可是大哥,难道就只论派别平衡,不论正义,不论对错,不辨黑白吗?”

“这浊世之中,也当有个底线才是,否则,浮浮沉沉,心中能定吗?”

上官涁叹了口气,沉默着翻动那本《战国策》。

泗儿等待着,汗珠滴落下来,她不知道她在等待着这惩罚的结束,还是等着大哥的答案。

她飘零于此,不希望把仅存的执念也抛弃。人当是向善的。

哥哥是她在这世上除了殷琳之外,最初给她温暖之人。

她不知不觉中已然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在泗儿终于坚持不住,将要把那台十分古朴的砚台砸下时,上官涁把砚台轻轻取下,放在桌案上,把她扶了起来,“疼吗?”

泗儿点头,脸有些红。

“你说的也没有错,若只求利益,不论对错,那样的话,只余谋利之臣,再无赤胆之心。泗儿,哥不如你。”

泗儿膝盖正疼着,“哥,要不你也跪一会儿,以赎己过?砚台就不必举了。”

原本严肃的氛围,被她破坏了个七七八八。

上官涁捏着泗儿的脸,“好好抄书。”

泗儿笑着轻轻抱了抱哥哥,“哥,谢谢你,有你真好。”

上官涁笑她孩子气,“放心吧,秦时雨的事,我会办好的。”

兄妹和睦告别,泗儿傻笑着抄书。

珍珠照样在旁边流着口水睡觉。

“起来吧,我也要睡了。明日歇着,正好抄书。”

“小姐,司府递来了帖子,夫人让府里的小姐明日都去。”

“为何一定要去?”

“夫人说,司家不常设宴,这是十年来头一遭,不能拂了面子。”

泗儿:“……”

“那你帮你家小姐打盆水来,要凉的,咱们再写会儿。”

风烟阁阁主此刻就坐在京都夜晚最繁华的风雨场所,看着立在身侧的秦时雨,“时雨,泗儿那丫头果真这样劝你?天下之事,确实不是简单的生杀予夺就能解决的。”

“你尽管顺着她,保护她便是。”

“师父,泗儿她不愿入宫,为何不帮她?”

“放肆!下去吧。”

秦孜望着万家灯火,慢慢地,一家一家地熄灭,不远处上官府上,有一处灯光,依旧倔强地点燃着。

秦孜知道,那是上官嫡女的屋子。

秦氏一族受上官家恩惠,她能遇到秦时雨,不是偶然。

他化名兹成先生,却固执地让时雨用秦姓。

时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秦永禄临死不曾叛国,往事如烟,报恩之后,便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