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鹄呆望着那张山水人物画,山川渺渺,水流涵涵,薄雾朦胧,那个戏水而欢的女孩笑颜如花。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作了这副画,等着他的泗儿嫁来时赠予作为新嫁娘的礼物。

如今物是人非,独留他一人默默欣赏。

那日他从上官府回宫,直直冲向未央宫,他攒足了身的力气去求一个恩典,却来不及使出那股力量。

母妃来了,她满是悲悯地看着我,就像是庙里的菩萨。可她却用菩萨的悲悯把我拖进了终生的孤寂中。

我被按着手脚拖进去,我想咆哮,想嘶吼,可她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她给了我一封信,泗儿的信。

她那样的好文采,问皇帝安,问皇后安,最后问贵妃安。

那一句句问安何其华美,她始终是个周的人。

她写的委婉,我却看明白了。

她感激姨母和表兄多年垂爱,“贵妃娘娘安泰,多年呵护,臣女感激不尽,皇子殿下亦多年善待家父家母,泗儿当以兄事之。

殿下性柔和善,才思尤长,多随性而为,犹似家兄。吾母常言,吾儿甚好,须加勉之。诸多种种,盖因血缘之故也。”

我明白,她的意思,其一是与我撇清了关系,好一句“兄事之”!其二,希望我的母妃能约束我,不让我做傻事,她何其敏锐,算无遗策,好一句“加勉之”。

母妃把我软禁在王府,让我“想明白”。

我想,我想得明白,只是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她为了我,为了上官氏,殷氏,牺牲了我们的感情。

如今的泗儿终于在悠长的睡眠中醒来,她睁着眼睛又闭上眼睛,她想着,睁开眼便又能见到爸妈了。

但每次睁开依旧是华贵的床幔,古雅的闺房,不苟言笑的嬷嬷,憨憨的珍珠。

她无奈坐了起来,决定谨慎一些去查请来龙去脉。

珍珠喂她一勺一勺地喝药。

她自小怕苦,但身体的虚弱让她不得不选择喝下去。

郝嬷嬷和珍珠就那样看着自家举止言谈都雅致的小姐一把夺过药汤,仰头灌了下去,然后眉头紧蹙,吧唧着嘴,双手交叠着摁着嘴巴,仰倒了下去。

她喝了苦药,心里更加苦涩了。父母亲人,事业前程,她的一切可能都不复存在了。

她必须查清楚这一切的真真假假。

她抱着蚕丝被肆无忌惮地哭了,忍不住,她娘的不忍了!

殷氏听了,摇头道,“这孩子心思重,闷得狠了,哭一哭也好。”

太子听了,点头,“她终究不够持重。”

胡谨看着太子平静的神色,像是看别家的笑话,与自己毫无瓜葛。

刘倧自然不会在此事上多花时间,自顾自埋了头看奏章,整理那些见不得光的暗账。

胡谨悄悄退下,带了人马出京,去将司大人囫囵个带回来。

上官泗儿哭够了,就去翻看书桌上的字帖。

无意间发现了什么,那是特殊处理过的纸页,隐秘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去看看到底记载着什么。

她沾湿了纸张,用蜡烛轻轻烘干,就见那上面现了字迹。

她翻开来,那一刻的震惊不亚于从土坯房到木头屋。

隐秘的少女心事,诡谲的朝堂纪事,私密的家族隐事,但她最想看的是自己来到这儿的蛛丝马迹,书页翻动间,云隐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