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他俩在一家铁匠铺面前见到了锁匠德莱塞先生,也就是后世那位枪械专家的父亲,老德莱塞。听说是中国来的访客,这位普鲁士山区里的老商人两眼放光。当谢绾伸出手时,他连忙搓了搓油腻腻的双手跟谢绾握在一起。

大学生见帮助谢绾找到了德莱塞先生,就要离开。谢绾连忙叫住他,想了下,把之前戴的那个防护面罩送给他表示感谢。这个防护面罩是高聚材料制成,德国人的工艺让这件普通的工业用品非常精致,看起来很像中世纪的骑士头盔艺术品。大学生连连道谢,一旁的老德莱塞腆着脸要过面罩摩挲了半天,馋的不行。在这个时代从材质到设计都绝无仅有的玩意儿,当然值不少钱。

谢绾注意到老德莱塞的一举一动,马上意识到跟这家伙最好的沟通方式是直接谈利益。就编了个故事,吹嘘自己有从中国带来的枪械技术,比法国人强多了,现在在找厂家合作生产新的枪械,在慕尼黑听说了德莱塞是位有技术的工匠,就想见德莱塞谈谈合作。说这话的时候,谢绾真是一阵心虚,且不说此时中国的枪械技术落后欧洲一大截,就说一个中国人跑到偏远山区小城里来找合作者,也尽是逻辑漏洞。

好在此时的欧洲还不是普遍要求签证,普鲁士山里人也比较单纯,老德莱塞显然不知道谢绾的复杂心思,况且他已经被谢绾的中国背景和刚才送给学生的面罩深深吸引,仿佛看到了一堆堆塔勒(注1)。老德莱塞当即答应了谢绾的要求,并邀请他在埃尔福特的自家商馆里住下来,第二天一起回瑟梅尔达见自己的儿子。

一切就这么定了下来,吃了晚饭,老德莱塞领他住进了一个房间。

这是谢绾在这个新时空的第一个夜晚。他转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已经年过六旬,孔子说六十耳顺,什么家庭亲情感情,对他来说倒不是放不下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老伴儿整天跳广场舞,没有自己恐怕也就是哭一场的事儿。只是目前这个处境,对他来说未免是应了那四个字——“晚景凄凉”。

扎脑袋的麦秸枕头和爬来爬去的虱子仿佛时刻在提醒他,过去那个舒适的时代已经离他而去,这是个现代文明还在娘胎里的时代——就在二十年前,路易十六才丢了脑袋,这个看起来华丽浮夸的皇帝是几乎一辈子不洗澡的;而要等到八十年后,恩格斯才会有那个关于英国工人生活明显改善的论断。

谢绾叹口气,坐了起来。借着月光,朝房间里看了看,发现墙角有一面镜子。突然想起,自从他来到这个时空,除了给自己找个落脚点,就一直在胡思乱想,根本没心思整理自己的仪容。明天要去忽悠德莱塞,好歹还是要有点精气神吧。他站起来,走到镜子前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然而镜中的自己让谢绾楞了一下,镜子里的人起码比自己年轻二、三十岁。他想想可能是光线不足导致的,于是拿起火柴在墙上擦燃——这种老式火柴极易燃,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擦出火来,老德莱塞给他留下几支时还嘱咐他注意安——然后点燃旁边的烛台。

镜中的自己果然非常年轻。谢绾激动的摸着自己的脸,这难道是磁电效应的又一杰作?

摸着摸着,谢绾在下巴上摸到几个凸起,按了一下很痛。青春痘?他最后一次这么连着好几个青春痘,也是二十二、三岁的事情了。这样说来……我至少还有个四十年,搞不好还能活六十年!一直对自己每况愈下的健康耿耿于怀的谢绾高兴坏了,想象着各种年轻人可以干的事情,嗯,就把自己定义为出生于1795年吧,这样现在只有二十岁……

在这种焦虑与兴奋的交织中,谢绾迷迷糊糊地挨到了天亮。

吃过了早饭,谢绾跟老德莱塞坐上马车,摇晃着驶向瑟梅尔达。

半天之后,马车终于到了在瑟梅尔达的德莱塞家。这个时代还没有橡胶轮胎,马车的颠簸让没睡好的谢绾更加难受,中途好几次都想下车吐一会儿,觉得不礼貌才忍住了。

下了车,晕头转向的谢绾跟着老德莱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小楼后面的一个大作坊里。看来这便是德莱塞的火帽厂。

谢绾站在门口,老德莱塞走到里边,对一个穿着围裙的男子说了几句,又指指门口。那名男子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谢绾,走了过来,老德莱塞也跟在后面。

俩人来到谢绾面前,老德莱塞给俩人做了介绍,来人便是约翰·尼古劳斯·德莱塞,后世推动枪械跨时代发展的枪械专家。德莱塞这一年不到三十岁,但因为常年劳作,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一些,是个身材稍矮的敦实汉子,带着深刻法令纹的脸上有些许商人的精明。

“谢先生有更先进的枪械技术?”看着因为晕车狼狈不堪的谢绾,德莱塞撇撇嘴。

谢绾点点头,然后正想对制作思路做个介绍,却被德莱塞打断了,

“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礼貌”德莱塞语气生硬,“据我所知中国目前是被野蛮的鞑靼人统治,您的枪械技术不可能比法国更先进,而我正是在巴黎学习的枪械技术。”

谢绾一时语塞。德莱塞这家伙在法国待了五年,而法国人对中国是了解的,“睡狮”就是拿破仑闲聊时随口的评价。看来德莱塞不像老德莱塞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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