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化疗开始了。第一天老人还笑嘻嘻的,说这药真好,用上背部的痛感轻了好多。第二天就开始呕吐,虚弱无力地躺着,水米不进;第三天,口腔溃疡,身上连成片的红疹。毋兰担心老人一个疗程都撑不住。老人只能念着“主啊!救救我!”孩子们看着不由垂泪,心痛又无助。

陈康哭着不肯去大学报道,非要陪妈妈身边。毋兰知道他心里排斥学医。志愿是高考后自己估分就填报了,现在再拗也于事无补。

陈健劝说不动,只好让毋兰去做思想工作。毋兰叫陈康陪她去抓中药,顺便和他聊聊。

路过证券公司营业部,陈康想进去看。他们在门口看到大厅里象医院一样熙熙攘攘,人人盯着大屏幕滚动的条目,有人欢喜有人沮丧。陈康看不出个所以然,就转身出来。

门口一辆三轮车上,摆满了书,毋兰挑了几本递给他,“喜欢股票?那就多看看书。”陈康翻翻,留下两本。毋兰付了钱,和他边走边说。

“你哥哥说,你从小就喜欢当官管别人,争强好胜。眼睛上这疤,怎么受的伤?”毋兰知道那疤的来历,故意问他。

甜野男孩不好意思地笑:“小学学校有种庄稼的地,谁给学校捡的粪多老师就表扬谁。一次我看到路边有堆牛粪,一个老头要去捡,我慌忙跑过去,太着急挂到旁边的树枝上……”他抬手摸着那个疤,“我哥老说我这个是抢屎疤!”

毋兰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个疤在陈康的左眼角,细看是条疤痕,乍一看像眼尾的延伸。

“其实,学金融挺好的,有专业度和宽泛度。鲁迅先生弃医从文,就是认为医学救的是个体,文字推动改变思想、救的是民众。现代社会,金融事关国计民生,促进社会发展变革,更加重要。”

得到认同的陈康,开心地点头,从哲学到政治经济学,从生产力到资本论,侃侃而谈,听得毋兰惊讶不已。

“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毋兰对这些先天无感,却被这个甜野男孩给震惊了。谁说农村野孩子没见过世面?

“我政治老师有很多书,我借来看的,他都争论不过我!”陈康有点小骄傲地仰起下巴。

毋兰心说:这孩子不学经济可惜了!他比他哥哥更适合仕途。但还是得按套路来说服他。

到了药店抓中药,毋兰摊开药材,给陈康讲药方中的君、臣、佐、使。“一味药,在一个方剂里是君药;换个方子,可能是臣,也可能是佐或使。这取决于病的类型和病的轻重,用药的时机。关键是这味药,无论在方剂里什么角色,都要发挥它的作用。”

毋兰拈起一片药材:“你看这个炙甘草,是生甘草用蜜炙法炒至黄色不粘手。补脾和胃,益气复脉,多用于脾胃气虚,心气虚等证。妈现在吃不下饭,必须固好她的胃气,让她能进食,才有力气继续治疗。生甘草没有蜜炙的过程,作用是清热解毒。”

她对着陈康轻轻一笑:“你是做炙甘草,帮妈妈在难的时候扛过去;还是做生甘草,由着你的性子去清热解毒?清热解毒有用,但对妈这个时期,不适合吧。”

“这是你的中药哲学吗?”陈康认真地问。

毋兰叹口气:“我不懂哲学,就随口一说。你还小,未来可期,想学金融将来可以去考硕考博。学医并不是绑定你未来的职业,只是一个提升进步的阶段和过程。也许在学医过程里,你能找到乐趣或者和金融关联的内容。你就把学医,当作蜜炙的过程吧!”

她想起李萨用积蓄买的互联网和医药股票基金。那些手握百亿千亿资金的基金经理,不也是带着专业背景,在沉浮股市里纵横吗?

陈康的脸沉下来,他一脸惭愧低下头,“嫂子,我知道了,我去医学院。”